辘辘的马车声响起,驶过京都内平整的青石板路面,来到郊外的沙土路,最后行至泥泞的土路。
随着马车愈发颠簸,帘子外的景象也变得荒凉一片。
许光尘掀开帘子一角,只见远处山川巍峨,道路崎岖,隐约可见陷在路上的马车,以及在后面光膀子努力推车的人。
这一幕,有些刺眼。
明月一袭轻便素衣,天青色的兔毛斗篷将她纤细的身子包裹住,怀里的暖炉散发着暖意,冷风从掀起的帘外吹进来,也让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远处的百姓。
“公子懂得百姓疾苦,也愿意亲体验,实乃大岳之福。”
轻浅的话音中,含带着对百姓们满满的怜悯。
如今大岳也算是富强,可底层百姓却依旧过着劳苦的日子,京都的繁华盛荣,早就将那些达官贵人的眼界蒙蔽,让他们看不到民间疾苦。
许光尘放下帘子,闭眸淡声道:“南北之路极其艰难,从南到北,出去山川河流泥沼等难以行走的路外,你跟着我还得受一路的颠簸流离之苦,还是好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吧。”
“明月不怕吃苦。”说罢,明月稍稍靠近了些,伸出暖烘烘的手握着许光尘的手。
“公子你看,我的手热乎的很,外面的风寒地冻苦的只是黎民百姓。不过现在有公子出面解决,我想他们应该很快就不会苦了。”
许光尘闻声,不由轻哂。
“现在出了京都往北出发,那里天气只会更家寒冷,也不像天子脚下这般太平,更苦的景象可能都有。”
不是他自嘲,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处处都是达官显贵,以及巡逻士兵,哪怕有什么冤案产生,也根本传不到女帝耳朵里去。
可繁荣的京都之外再往北就不一样了。
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
明月低声嘟囔了句,便挨着许光尘身侧闭目休息。
自家公子说的对,这一路舟车劳顿,后面还不知会遇到什么麻烦事,该养精蓄锐时,就得养足了精神。
一阵阵刮骨的风吹过,赶车的马夫都忍不住打起寒颤来,只得加快速度,准备在傍晚之前入关,至少能找个挡风的客栈歇脚。
接下来两个时辰,马车都颠簸的要命。
不知何时,马车又行驶到宽敞平整的石子路上,速度这才稍稍转慢,最后竟是停了下来。
“什么事。”明月见许光尘还在休憩,便掀开帘子朝外看去。
原来是前方设有入关闸口,两旁有官兵盘查。
车夫跳下马车:“我去看看,姑娘莫急。”
眼看着车夫小跑着过去,没跟官兵交涉几句后,又快速跑过来。
“姑娘,再过几十里就是入城口了,官爷们说要给五两银子才能放行。”
“还有几十里,为何现在就要银子?”
明月秀眉微拧,她还没听过这种事。
别说是她,就连车夫也是一脸为难,既然他们要入城,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惹麻烦,只会耽误时间。
看着不远处全都配合交钱的路人,明月只能打开荷包,拿出五两碎银交到车夫手里。
却见,车夫依旧为难。
“怎么?还不去交银子。”
“这……明月姑娘,是一人五两银子。”
“一人五两?!”
明月眼含愠怒,又见许光尘没有动静,这才又掏出十两银子。
车夫点头道谢,坐上马车,一直到官兵面前才停下,毕恭毕敬的交了银子,这才驾马车入关。
然而,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马车再次被迫停下。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明月心有不满,这才过去多久,马车就三番五次的停下,还要不要入城了?
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是收过路费的官爷,这次他们说要二十两……”
这一次,就连车夫也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给过一次,却还要再给一次。
“你去跟他们解释一下,就说我们给过银子了。”明月带着几分不悦吩咐。
帘子外面安静不过片刻,便听到车夫折返回来的脚步声。
车夫低骂了几句官兵不干人事,又抬头恭敬道:“姑娘,他们说他们跟前面的官爷不是一拨的,想要入城就必须交够二十两,否则就不准入城。”
不准入城?
这荒野外冰天雪地,若是待上一晚,不被冻死,也会被豺狼猛虎叼走!
明月掀开帘子就要下车与之理论,却听得许光尘淡定开口:“给他们。”
“给!”明月咬紧贝齿,再次掏出银锭。
她倒不是因为心疼银子,而是气这当地官府竟如此贪心,还没到城门口,就连设两道收费关卡。
现如今战事吃紧,多少百姓无法交上税,这二十两银子足够他们用上一年,现如今却成了官府中饱私囊的利器!
明月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气,然而许光尘不表态,她也只能先忍着。
终于,马车再次行驶。
穿过石子路,来到平坦的宽路上,再过不久,他们就能在天黑前进入前方的郡县,找家客栈喝点热茶了。
想到这,明月眼中的愠色总算减去几分。
“你们这是干什么?哪有你们这样的!”
“就是啊官爷,我们为了入城做生意,已经交了快五十两银子,你们看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啊?”
“不行不行!县太爷下了死令,不交过路费就不准入城,没银子就给老子滚蛋!”
“哎呦!”
随着马车再次停下,外面推搡的动静也逐渐明显。
不等明月出去查看,许光尘便率先睁开眼帘,毫不犹豫的下了马车。
眼看官兵的刀鞘就要再次打在经商的夫妇身上,却被许光尘一把抓住。
官兵一愣,抬眼就见一男一女,穿着锦衣华服,气质出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来的有钱人。
“呦,你们想管闲事啊?”官兵一乐呵,“行啊,你们帮他们交银子,这事就算了。”
旋即又伸出手:“一共给二百两,老子放你们入城!”
“二百两?”明月恼了,“你怎么不去抢!”
官兵不屑,高抬着下巴蔑视轻笑。
许光尘目光微眯,冷笑质问:“谁给你们定的过路费,这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老子就是王法!”官兵重拍胸脯,毫不忌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