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看着结婚证上的合照,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干脆利落地答应胡志宇的求婚。
恋爱多半,胡志宇不算贸然行动,一切顺其自然。看到戒指的那一刻,她脑子里想的是既然恋爱没意思,分手也没意思,那就结婚好了。
长到这么大,林智选择人和事还是凭照“有意思”这个标准,不知道这算是坚定自我的成熟,还是顽固任性的不成熟。
婚礼的场地和时间都由胡志宇的妈妈和小姨安排,婚礼策划也交由胡志宇和她共同相识的开婚庆公司的同学。除了选择婚服和拟定婚宴宾客的邀请名单,林智没有其他需要操心的事。
其实她想过把婚礼安排在沙漠里,落日余晖下的沙漠一直是她幻想中最美的结婚场地。她穿着或是红色或是白色的纱裙,光着脚踩着细沙走向手捧花的丈夫。干涸枯萎的环境让丈夫递过来的花束显得格外晶莹剔透,生机勃勃。灯光照亮头纱上的装饰碎钻,她掀起头纱,和丈夫面对面。摄影师在不远处调节焦距,将这一刻永久记录。
这个幻想画面很早之前就有,可惜没法实现,因为她和胡志宇婚后第二天就要分头去不同的城市出差,谁都没有闲情雅兴前往出行困难的沙漠。
婚礼策划师发来按照林智喜好设计的电子邀请函,页面上只有简洁的文字信息,背景图案是即将在婚礼上进行交换仪式的戒指。
林智看得出神,胡志宇到家了,问她今天有没有试到满意的婚纱。她想了想,说已经订下一条露肩礼服。其实并没有找到喜欢的婚纱,但她懒得再到店里耗费一整天的时间试穿,干脆就选那条被妈妈夸赞优雅大方的裙子。
胡志宇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邀请函,亲了一下妻子的头顶,“我这边的嘉宾名单已经拟好了,你的呢。”
“洗完澡再定。”
胡志宇有些意外,观察林智的表情,瞥见桌上吃了一大半的巧克力瑞士卷和半壶红茶,显然林智已经在桌边坐了很久。
“怎么回事,一向最讲究效率的人现在比我还拖沓,不会是婚前恐惧吧。”
“要是恐惧我就直接跑了,等不到你问我。”
胡志宇想不出回复什么俏皮话,耸耸肩进厨房觅食。他从冰箱里翻出一盒冷冻披萨,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发呆的间隙突然想起上周的事,立马从门后探出头,问林智是不是还在郁闷用心准备的试镜没成功。
“可能吧。”
林智没说实话,也没说假话,她是一个做事很依赖情绪的人,兴致高办事效率就高,兴致低就没什么效率可言。对待筹备婚礼的事宜,她提不起兴趣,也摸不清这种拖沓心理从何而来。
胡志宇是再适合不过的“队友”,集同学、同行、挚友于一体。他俩确定关系之后两边家庭都很满意,步入婚姻殿堂实属水到渠成,除了胡志宇,想不出还能与谁共度一生。
她洗完澡,慢悠悠完成护肤程序,瘫在沙发上给朋友同学们发邀请函。这次不打算邀请太多人,无非就是一帮大学同学,几个工作中结识的朋友,还有几个偶尔在节假日有联系的高中同学。一键发送完毕,她闭上眼假寐,等待一刻钟后洗掉脸上的面膜。
胡志宇也洗完澡,坐在她旁边投屏查看自己参与制作的项目。
林智的手机振个不停,不用看就知道是朋友们发来的新婚祝福。她没兴趣理会,闭着眼继续休息。胡志宇忍不了这过几秒就振一次的噪音,把手机从茶几上拿起来,塞到她怀里。
既然手机近在眼前,干脆拿起来看看。她百无聊赖地捡起手机,从一堆差异不大的祝福语中扫见一个疑问句。
“怎么不回家办?”
林智掀开盖住眼皮的面膜,仔细一看,疑问句来自高中时的好友赖青青。虽然只是寻常的六个字加一个问号,她还是回忆起赖青青独特的娇滴滴又凶悍的清脆嗓音。
“来吧,给你报销机票。”她笑着回了一句语音,刚发出去,立即收到赖青青打来的语音通话。
“我肯定来!不过我可是大明星的同学,高低也得坐商务舱到北京吧?”
“你上哪儿认识的大明星,我怎么不知道?”
胡志宇深吸一口气,按下遥控器上的暂停键,耷拉着眼皮望过来。
林智指了指脸上的面膜,“等我一分钟,取了面膜就关公放。”
赖青青问林智是不是在和新郎说话,得到确认后一阵猛夸,称胡志宇长得帅,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做导演是屈才,应该自导自演才对得起自己这张帅脸,一番话让胡志宇这个出了校门后就不再害羞的人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发声。
一刻钟的闹铃响了,林智摘下面膜切换听筒播放,进卧室专心煲电话粥。
赖青青把她的近况问了一遍,得知她这小半年的试镜结果都不好,感叹明星也不好做。
林智纠正用词,称自己只是个小艺人外加艺考老师,坐过两次商务舱,都是在有报销的情况下,还请赖青青高抬贵手,选一趟经济实惠的廉航。
两人像高中时一样没头没尾地胡乱瞎聊。林智脸上的面膜蹭到衣领,她的洁癖劲儿来了,到洗漱台把脸洗干净,赖青青还在电话那一头咕噜咕噜地说个不停,她再次点开公放,正好听见赖青青提到那个人。
“真没想到何群会闪婚,更没想到结婚不到半年又离婚,到现在还在打离婚官司,说是老婆不愿离。”
林智抽出棉柔巾,一时出神。
“上哪儿听说的,何班长不是销声匿迹很久了吗。”
“佳琣说的呀,在咱们眼里是销声匿迹,对于佳琣可不是,她对班长大人的迷恋可能下辈子才能消解。”赖青青意味深长地问,“老实交代,那时候你和班长恋爱了吧?”
林智愣住,没有接话,赖青青以为她不想聊何群,便灵活地把话题引到婚礼形式上。
其实何群对林智来说不是禁忌,只是过往的回忆褪色太久,她忘了,也记不清自己与何群到底有没有确定关系。
应该没有,如果有,她不可能不记得。
她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心不在焉地应付赖青青,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凌晨两点,胡志宇检查完自己的心血,回卧室睡觉,见林智还拿着手机玩游戏,立马把手机抽走,放在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
“该睡了,不然明天上午怎么起得来,不是还要上课吗。”
“胡导日理万机还记得我要做什么,好感动。”
林智翻过身缩进被窝,胡志宇关灯后也缩进被窝,两人亲昵了一会儿。
黑暗里,他俩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何群是谁。”
“怎么偷听我和老同学聊天。”
“你那同学的嗓门想忽视都难。”胡志宇捏了捏她的鼻子,“是初恋,对吧。”
“不对。”
不是初恋,林智的初恋发生在五年级,和同桌一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小个子男孩。
胡志宇没有再问,不一会儿就睡着,轻微打着鼾声。
林智睁开眼,望着透光窗帘后的风铃暗影。
初秋的风从窗户缝隙里窜进来,风铃悠悠晃荡,叮铃作响。
她突然记起有关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