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回一个月前,林智绝不会应邀参加陌生人的生日宴,绝不会在生日宴上把红酒当饮料一样喝,绝不会在宿舍楼下撞见宿管不回避,绝不会在见到宿管时朝宿管打个响亮的酒嗝,如果不是那声嗝,她就不会被迫终结持续了一年的神仙住校生活。
归根结底,还是败在追求一时的痛快上。
陌生人不算真的陌生,是和林智同校的高二学姐,学姐的男朋友追求过林智,被拒后还是会通过共同好友隔三差五约林智出来玩,生日宴就是又一次邀约。
林智烦透了学姐男朋友,避之不及。学姐因为男朋友的缘故对林智全无好感,偶尔在楼道撞见,总要借着抬眼镜的时候白林智一眼。
综上所述,林智绝无可能跑去凑这两人的热闹,但凡事都有例外。
好友邵君见色忘义,抓住她贪玩又有致命好奇心的把柄,一个劲儿猛吹耳旁风,说学姐的生日宴噱头十足,不仅菜品奇特,还有杂耍表演,到时候林智就以邵君好友的身份出席,和学姐男朋友毫无干系。
“而且一个生日宴租那么大的厅,明摆着想要赴宴的人越多越好,你去了就是给寿星面子,她不感激都说不过去!”
林智对杂耍表演有点心痒痒,但她不会被邵君的低水平胡诌骗过去,直到在卫生间听见自己被学姐的爪牙嚼舌根,立马来了逆反心,人还没出卫生间就迫不及待用小灵通给邵君发短信。
“今晚,出发!”
当天晚自习还没结束,等到宿管完成最后一轮巡逻,她俩悄咪咪从教室后门开溜。
邵君先杀去校外小卖部,小卖部是邵君从学校前往娱乐场所的中转站,每次换装都在小卖部完成。
林智毫无顾忌,直接回宿舍化妆,准备盛装出席学姐的十七岁大寿。
她穿上新买的印满菠萝的连衣裙,踏上彩虹厚底鞋,像块人形蛋糕一样鬼鬼祟祟溜到后门,从早被学生们扒拉开的铁栏杆缝隙钻出去。
踩上野草地,回望夜幕下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林智舒畅无比,庆幸自己的中考分数不高不低正好考进这所离家三十多公里的学校,享受了初中时无法想象的自由。
她跑到小卖部和邵君会合,老板娘帮忙喊来一辆三蹦子,两人摇摇晃晃上路。
因为心上人也在场,直到下车前邵君才放下补妆镜,问了无数遍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到和你喜欢的那个丑男不般配。”
邵君安心了,满怀激动地挽着林智的胳膊直奔包厢。
她俩一出现,在座诸位脸上各有内容。
学姐的表情最直观,迅速扭过头问男朋友是谁把林智喊来。邵君的心上人立马为好哥们解围,“是我喊了君君和她的小姐妹。”
学姐欲言又止,脸色阴沉下来,学姐男朋友立即送上一个额头吻,大伙起哄,学姐才顺着台阶下来,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反正搞party也是为了大家聚在一起玩。
学姐男朋友借着调侃邵君和好哥们的关系来逗林智说话,林智问杂耍表演什么时候开始,学姐男朋友立即嘱咐服务员让杂技演员登台。
学姐用杯底敲了敲桌面,问男朋友这到底是谁过生日,看似要发火,被男朋友搂着耳语几句,火又憋了回去。
林智懒得理这对表演欲强烈的神仙眷侣,只忙着关注表演吐火的杂耍演员。
她看得起劲,一边喝饮料一边欣赏,等一系列表演结束,在邵君的惊叹下才发现自己喝光了一瓶红酒,难怪越喝越开心。
她记不得接下来自己做了什么,只知道是邵君把自己拖回宿舍。之后邵君回忆,说她酒品挺好,喝醉了没干什么丢脸的事,只不过把学姐男朋友和学姐这对伉俪打得够呛。
当时学姐男朋友试图把林智灌得更醉,嚷嚷着大家来划拳,结果回回都是林智赢。学姐男朋友以为能以水代酒蒙混过关,没想到林智醉酒的脑袋更灵活,看出学姐男朋友耍滑头,一把抓过他的衣领强行灌酒。
学姐见状立马飞奔过来救人,林智大喝一声,模仿古代衙役扣押犯人,将学姐重重拿下,任凭学姐怎么咒骂也不松手。
闹成这样,邵君没法再安然与心上人谈天说地,只能加入调解队伍,在学姐男朋友和另外两个男生的帮助下,把酒后力大无穷的林智拖上出租车。
上了车,林智瞬间变得老实乖巧,靠着车窗不说话,下车后也紧跟在邵君身后,一言不发地穿过栏杆缝隙,似乎神志清醒。
邵君放低戒备,以为正常人林智已经回归,便不多提醒,准备趁宿管不备冲向楼道。
一般来说,只要超过十点,值班的宿管就会仰面躺在破皮沙发椅上打瞌睡,但这天不巧,宿管出去上厕所,回来正好撞见两个举止诡秘的身影,大喊是哪个班的同学。
如果此时林智的大脑能够正常运转,就会和邵君一样不顾这声质问飞速冲回宿舍,反正及时跳上床闷在被子里,谁还能知道她出过门。
但林智只是傻傻望着邵君落荒而逃的背影,再傻傻回过头迎接宿管的扑克脸。
“又是你,高一七班的林智!小姑娘半夜三更跑出去干嘛?还有一个跑出去的学生是谁?”
林智挠挠刘海,对着眼前这张凶神恶煞的面孔莞尔一笑,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
这声嗝如同警笛,宣告了她与宿管之间一年多的猫鼠游戏即将走向终结。
宿管向班主任通报林智两个学期数十次的违规外出,强调这仅仅是有据可查的记录,还不知道林智确切跑出去疯玩了多少次。
林敏毓接到班主任电话,到学校与班主任面谈将近两小时后,让女儿去宿舍卷好铺盖回家。
林智以为妈妈要剥夺自己住校的自由,发誓再也不开溜,如若食言就放弃新年的压岁钱。
林敏毓不解释,只简短通知:“下学期转到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