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一一满心满眼都是他,在他身上耗了十年,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从沈跃跃那里知道了她的确诊日期,他在她确诊那天给所谓的白月光剥虾,将发烧的她一个人都在家里去找别的女人,在她复查的时候陪着别的女人产检。
甚至还指责她万一江出云出事了她会不会感到愧疚。
沈跃跃冷漠的声音还在他耳边环绕:“徐今朝,你猜,会不会在她放弃治疗的那一瞬间,是因为你的背叛?”
回忆如潮水般铺面席卷而来,悔意和痛意被无限放大。
他哭得直不起腰,痛得悔不当初。
徐今朝跪在她遗照前,从日升到日落,直到眼睛酸涩了才肯眨一下眼,不肯浪费一秒钟的目光在别的地方。
那是他唯一一张她的单人照。因为当初他说他不喜欢拍照,她便乖巧地再也没有提过,生怕他不高兴。这张照片是当初校园表白墙上有人偷拍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神使鬼差地保存了下来。也成了此刻他唯一思念他的方式。
他永远寻求不到原谅,因为那个人再也不会听他诉说,他甚至连知晓她早就走了的资格都没有。
他何尝不也是被她抛下了。
5.
江出云找到徐今朝的时候,他满身的酒气,自下而上地打量她,眼睛里满是血丝,带着恨意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我发现你好久没有去公司来家里找你,你还要这样折磨自己多久?”
江出云哭得梨花带雨地问他,看上去满是担忧和真心。
不得不说,徐今朝这样的男人,连颓废都散着股劲儿,她一直都喜欢徐今朝皮相,如今对她而言也是最好的选择。
徐今朝倚靠着门框听见这话冷笑了一声。
“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的孩子没了。今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徐今朝这个时候才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嘲讽道:“你真把我当接盘侠了?在国外被人玩烂了现在想找人接手?”
江出云一听顾不上装柔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
“你跟那女的在一起了几年?你就为了她还对我说这样的话!?徐今朝你有没有心!?”
徐今朝盯着她,很安静地沉默着,半晌嗓音透着股厌烦。
“你走吧,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我老婆要是知道我又见了你,会生气的。”
最好来梦里骂我一顿。
徐今朝关上门,不顾江出云在门外的辱骂叫嚷,回到客厅跪在那张黑白遗像前,不知过了多久把自己蜷缩起来,哭得无声无息。
他快被回忆折磨疯了,他不停地想如果他没有去见江出云就好了,没有动摇过就好了,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变的不一样。
可惜没有人会回答他。
他被困在愧疚和思念里面被折磨得几乎想死。
后来,江出云负责的珠宝系列出了问题。那个系列主打的是真爱永恒,却被人爆出她未婚先孕,在国外脚踏多只船,还和徐今朝不清不楚,于是销量惨淡连公司的名声都受到了影响。
高层当机立断把她和徐今朝一起开除了。江出云被开除后来徐今朝家门口闹过几次,随后便失去了消息。据说后来还是知三当三被人家原配当街毒打羞辱,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徐今朝本来就已经无所谓工作,他已经存了死志。他甚至知道那些事是沈跃跃做的之后,近乎自虐地想一一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解气,会不会原谅他一点。
有人说,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到悲伤,而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打开冰箱剩下的那半盒牛奶、那窗台上随风微曳的绿萝、安静折叠在床上的绒被,还有那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徐今朝被困在这个曾经都是她痕迹的空间里痛不欲生,终于有一天,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收拾好了自己,穿上曾经他们在一起时的那套衣服,对着镜子练习了很久的微笑,然后在浴缸里割了腕。
恍惚间,他看见十八岁的一一在对他笑,他跟上去,牵住她的手,再也没放开。
6.
我叫沈跃跃。
得知徐今朝死讯的那天,我只觉得恶心,从生理到心理上的恶心。
活着的时候不放过一一,死了还要缠着她。
我是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见一一在看向徐今朝时眼底的爱慕和自卑怯懦,但也无法否认她提到徐今朝时眼底的光彩。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光一点点消失了,我看见的她只剩下行将木就般的麻木。
当我知道她得了癌症准备离婚时,我又哭又笑。哭得是她一路走来这般不容易,哭老天不公,笑得是我知道徐今朝总有一天会比我伤心千百倍。辜负真心的人吞一万根针。
后来她去了洱海,我去过几次,看着她从精神尚好变得虚弱。
她没有再去医院治疗,治疗只不过是己再苟延残喘,将痛苦的日子再拉长。
她靠着止痛药和安眠药才能睡一个好觉,可依然是夜夜惊醒,到最后连药都对她没用了。
偶尔照镜子,里面的人皮肤蜡黄,面容消瘦,完全看不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
我想。
生命如迅速枯萎的花。
她死时我没哭。
大家聚在一起,那个叫林逸的男孩子轻轻地握着她的手,一向豁达的老板娘红了眼眶,画画的小姑娘安静地坐在一边,中年夫妻牵着那个叫泡芙的小女孩,我看见她在偷偷擦眼泪,问父母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一一姐姐了。
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她躺在摇椅上,阳光从窗户外面斜射进来,洒在她的侧脸上,安详而宁静。
我知道她再也不会痛苦了。
她的骨灰是林逸亲手洒进海里的,我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摇摇头说不知道,可能还会四处旅游,然后很轻地说他的心里好像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了。
林逸看上去很平静,平静地让人害怕。
可是陪着一个人,看着她的生命被病魔摧残,看着她一点点枯萎,看着她痛得要死却还是温柔平和,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捧在手里的骨灰。
怎么可能不难受?
明明是大好年华,一切却都不可挽回了。
后来我每年她的忌日我都会去洱海,然后遇见林逸。我问他什么时候能放下,他笑着说,等哪一年我再来的时候没有再看见他,那他就是放下了。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在心里念叨。
希望我的一一下辈子父母双全,身体健康,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