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啪哒”的一声轻响关上,桑伶皱眉去问旁边的小妖:
“怎么会吓成这样,藏珠阁对你们不好吗?”
小妖立即红了一双眼,最后却紧抿了唇,露了个讨好的笑。
“回仙君,他只是没注意而已。”
桑伶看着对方那比哭还苦的笑,没有继续追问。看来这藏珠阁跟那个轰动一时被查处的**茶楼还要嚣张低劣,其中的勾当只会是难以想象的恶心。
桑伶敛下微冷的眸光,然后贴心地抬手倒了酒,递给了小妖。
“喝一些吧。”
劝酒的语气是一如既往地熟练。
小妖先是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后又实在拗不过,才小口喝了下去。可是,桑伶却好像得了乐趣,低头浅笑,又给他倒了一杯。
“感情深,一口闷。酒量都是练出来的,怎么就喝这么点?”
小妖的脸更红了,从前都是他给客人倒,还要忍受着客人的动手动脚。没想到这次反而只用喝酒就行,他更是只管埋头喝酒,一双耳朵红得简直要滴血。
旁边凉月手中的杯子却是越握越紧,一直牢牢盯在桑伶方向,看着他们脑袋越来越近,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冷。
旁边,正喝了个半醉半醒的李一一个抬头就看见了这幕,顿时眼睛猛然睁开明白了什么,顿时出现点揶揄的表情,活像只瓜田里的猹。
这厢。
桑伶手中的大半壶酒全被这小妖喝下了肚,他两颊红晕,一下趴在桌子上,醉了。
目的达成,桑伶悄悄套话,问出了藏珠阁所有的小妖被囚禁在地牢,今天上午臧峰还亲自带走了一批小妖,放去了城外挖石头。
桑伶捏紧了拳头,很想挥在那臧峰的脸上。她昨晚辛苦一夜救出一批,没想到这狗马上又送去一批,怪不得镜能就只涨了两层!
这个臧峰一手把着这藏珠阁,简直是比杨白劳还要黄世仁!
看我不扫黄打非,灭了这藏珠阁!
意气风发的桑伶拎起了酒壶就开始了敬酒,闹到了半夜终于将这帮人全部灌醉,她简单说句醉酒头昏出去透透气,就出了包厢。
一路闲庭散步般背手,随意穿行在藏珠阁之中,看不出半点要去偷家的鬼祟。
面前楼道狭窄,昏黄的光线下,是一排又一排的包厢,里面嬉笑饮酒之声盛响,几乎如出一辙。
循着那股藏在脂粉里面的淡淡妖气,一路走到了藏珠阁的第一层。刚才她就发现这里的小妖身上有一股浓得呛人的脂粉味道,旁人闻不出来,可在她鼻子里那脂粉味道下的妖气,却是清晰可闻。
跟着那越来越浓的妖气,她径直寻到了一楼大厅背后的位置。
这里放着一截连绵向下的楼梯,只是这一处的楼梯,却不是刚才进楼她走过的那个宽敞明亮的,反而狭窄陡峭,位置隐蔽地藏在了水池影壁之后。
像是员工通道。
桑伶挑挑眼角,在想怎么进去,正巧从待客的楼梯上下来了一个小妖,正哭哭啼啼向着这边走。
她一个闪现就给了对方后颈一记,将昏迷的小妖藏到了二楼一个空房间,剥下来对方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也不忘将自己的衣裙给小妖换上,做成了自己在这里酒醉睡觉的假象。
最后,再从裙上扯了一片细纱斜披上身,顺便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微微垂下,眼波流转间,瑟缩可怜的神色便是如出一辙。
溯洄之镜二话不说可这头脸五官立即换了娇艳模样,活脱脱一个小妖重现。
从狭窄的楼梯下去,入口便坐着两个正在赌钱的弟子,他们见小妖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桑伶慢慢踩过一截长长的楼梯,每一步都越发感觉到周身阴寒,再踩过了九阶,终于到了平地。
与上面的灯红酒绿不同,此处阴冷潮湿,狭窄昏黄。两旁摆着大大小小的藤笼,与之前洞府外是如出一辙的样式,藤笼上面贴着镇妖符,镇压里面挤挤挨挨的无数小妖。
粗粗看来,足有百计。
她趁机混入藤笼之中,简单和几个妖族接触后,便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这里大多数的小妖好像都骨龄不对,明明外表已经成年,可骨龄却还是孩童,一双眼睛也是懵懵懂懂,半分不知世事的模样。像是被喂了生长激素,提前促进发育生长,不过这样拔苗助长的代价,绝对是早夭的结局。
接下来的事情像是一定要佐证她这个难以置信的猜测一般,就闻见一口瓮正散发着古怪的香气,从地牢深处飘了出来。
那是已经没有藤笼的最深处的一角,浓黑到极致的墨全泼在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可修士视力极佳,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摆在了木桌之上。好像刚刚才没了气,亦还是活的,在低温下血散出一点白气,向外蒸腾。
“唰!”
一瓢血水被人泼了出来,全溅到了过道之上,一种浓重的血腥味道压在鼻尖。
一道声音尖利得像是刀刮的声音,叫嚷出声:
“这皮毛厚实,油亮,还值点钱。煮汤的东西找到了没有,喂药的时间可是马上就要到了。”
另一道声音不耐烦地响起:
“找着呢!这么多的肉,我怎么掏!”
像是在抱怨家禽一般,轻描淡写。
细嗓子呸了一口,嫌恶道:
“少死?那你让那些修士床上少折腾啊,每天收拾都来不及。”
粗嗓子没有吱声,修士的事情可不是他们两个低微弟子可以议论的。闷声又在一堆血肉里,连摸了几个角,才终于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剩下这点摆在木板上的无用血肉被推到一个火炉子前,一掀,送了进去,全烧成了灰。
圆珠子被“啪”地一声,随意丢到了旁边一个瓮里,发出一点水声,瓮的下面是高高燃起的火焰,汤水碧绿,正在沸腾。正是刚才那古怪香气的来源。
桑伶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一种冲动,抑或是,心中那滚烫灼热的情绪急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发泄口,左突右冲地在胸膛撞个不停,酸痛难受。
然后,她几步就从藤笼里冲了出来,跑进了那屋,一脚就将瓮给踹倒了。
溯洄之镜:
“啊???!!!你在做什么啊!”
桑伶眼睁睁看着这口大瓮倒了,就听“咣当”一声巨响,碎陶片洒了一地,里面绿色的汤液全泼进了火里,连着香气没了个一干二净。
她心底一阵舒爽,对着镜子道:
“踹了就踹了,还要看日子吗?”
溯洄之镜:……
你有种你霸气,你算是捅了篓子了。
就听“哐哐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速靠近,桑伶只觉耳边风声一紧,有人爆喝:
“贱种,你想要做什么!”
那看守大手猛然挥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人死死压在了木板上。转瞬,刚才死的小妖留在门板上的血还有些热,湿乎乎地全黏在她的背上。一种诡异的危险直觉正疯狂报警,让她用灵气反抗逃脱。
她微微一动,却是死死压住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双手挥舞了两下勉强像是在求饶挣扎。
“放开,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经意间,她的指下却是擦过对方的交叉叠起的衣领,手指微动,推了一个东西进去。
看守丝毫没发现异常,只死死盯着手中的妖族,满脸警惕不屑。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踹了这瓮,毁了这汤!”
另一人也走了过来,手里举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对准了桑伶腰腹位置。
“我看没了汤,就用她的妖丹煮好了。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要好好教训才能长记性!”
这话明显是对着外面藤笼里的小妖说的,杀鸡儆猴罢了。
桑伶心下冷笑,面上那手挥动的幅度却越是大,面上可怜求饶:
“我不当心才踢到的,我下次小心注意,绝不再犯!”
说得轻飘飘毫无诚意,两个看守听也不听,直接去取了新的瓮就要拿刀子来取妖丹。
桑伶瞧着时机到了,赶紧一个鲤鱼打挺就踹了扣她脖子的看守一脚,然后迅速从木板上跳下来,胡乱绕着圈一下跑到了门口。她脚步凌乱,不经意间又是一脚将那个新瓮踹到了,“砰”的一声碎了。
看守弟子:……
这是最后一口瓮了!这小妖还真是坟头蹦迪,自己找死!
他们一脸凶色已是拿定了一定要弄死这个小妖的主意,对面的小妖却是一个矮身就蹲在了门口,似乎是已经吓破了胆子。
看守弟子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笑得更冷。
“害怕了?晚了,你放心,你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妖丹被掏出来,我们绝对不会让你死得太痛快的。”
知道将这两个看守得罪狠了的桑伶半分不怕,余光瞄了瞄门口旁边正巧放着的一块石板,这上面似乎是处理过不少血肉,布满了褐色的痕迹。现在被人丢在了这里,倒很适合堵门。
在守卫弟子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中,桑伶微微一笑,手伸向了那块石板准备用力。忽然,在她手指刚要触到冷硬的石板时,就听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来人脚下迅速,“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是鼓点般,急促炸响在地牢上空,小妖们立即瑟缩哀戚地挤做一堆,将头脸缩得极低。
桑伶眉心一皱,将手收了回来。正好,迎面撞上来人看过来的一张脸。细白面皮狭长眼,赫然就是刚才跟在臧峰身后的刘管事。
他没有下来,只站在最后三步的楼梯之上,不耐烦地吩咐道:
“挑几个颜色好的,我要带去顶楼。”
顶楼?桑伶眉心一动,是为了天道宗柳无言?可是臧峰不是和柳无言不合吗!
她立即站起身子,只露出一截唇色极淡的下半张脸,低头侧首地站在刘管事看来的视野里。
就听刘管事立即点了她道:
“这个带上,他们那些宗门修士就喜欢这种调调。”
守卫弟子一惊,立即阻道:
“这个不行,她刚才将煮汤水的瓮踢破了,我们就要挖她妖丹呢!”
“是啊,这贱种还不服气,给我踹了一脚,你看,好大一个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