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本也不喜欢柳无言的做派,不过到底是关乎着天道宗的脸面。听到人群里的声音越说越过分,他还是出声挽回一二。
“此事,本就疑点重重,柳无言在门派内洁身自好,从没有什么蜚语流言,如今怎么到了你藏珠阁就变得这般不堪!”
臧峰皱眉,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揶揄笑意:
“谁知道呢,一个人的本性可能是先藏了起来,昨日气氛正好,柳仙君不想藏了就是。”偏偏他还故作姿态,彰显自己的仁慈大气。“夜色太深了,还是先将柳仙君安顿好再说,一直这么摆着,也让他死后难安啊。”
立即就有几个守门弟子上来抬人,长老已经不想再去寻什么真相,万一挖出来,真是那般不堪,他们天道宗的脸只会丢得更干净。
真凶桑伶却一脸正气的拦在了前面: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毁尸灭迹?我看啊,这事情才不简单。”
臧峰冷笑:
“我一切是为了柳仙君死后安宁,怎么不简单,我看倒是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散修,一心掺和在这事里,搅风搅浪,到底是有何居心!”
长老也过来拉她,小声劝道:
“今日这事就这般吧,要是闹得太大,柳仙君反而要被人非议。小兄弟的好心,在下心领,今后若是有难,尽可来寻我就是。”
桑伶半点不信,这老头用完了人就丢,张嘴就是一张空头支票,老奸巨猾得很。
她余光一瞥那旁边已经抬起的尸首,因为是尸体,弟子们嫌恶地用担架抬着走过来,准备先抬出去再说。而她正好是站在了他们要离开的方向。
耳边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继续对着面前的臧峰说道:
“刚才刘管事说的在下也听了,忽然反应出一点不对来。多饮酒水,迫不及待?常听闻凡间青楼,为了留住客人,总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不会昨夜柳仙君如此,会不会是因为中招了?”
说着,她像是想要再看清尸首,往那边走了两步,面前又站着虎背熊腰的臧峰,两厢一冲撞,就听“砰”的一声,竟是将那尸体从担架上撞了下去。
裹尸布一下子飞了起来,尸首完整地趴伏在地,重现了死前的状态,然后众人很清晰地看见尸体身上那艳红的小块伤口,还有密集到都要让人犯起密集恐惧症的酒疹。
李一仔细看着那近乎是漫到了脖子的酒疹,一脸好奇道:
“修士就算不善饮酒,可有灵气护体,寻常也不会生酒疹啊。”
凉月简直是没眼看他这幅蠢样子,点透道:
“他喝的哪里是纯粹的酒水。”
桑伶叹息一声,仿佛也是真的不忍心的样子:
“哎,想到傍晚还是风华无限的柳仙君,现在不过几个时辰,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还真是可怜啊。”
凉月淡淡笑了笑,道:
“幸亏在下吃东西时,喜欢察验一番,看来这次倒是捡了一条命来,无人能害啊。”
众人顿时觉得脊背凉飕飕的,同时都在想刚才喝下的吃下的东西,是不是也被下了料?
正当人人自危时,臧峰露出一个刮骨钢刀一般的笑来:
“怎么肯定是藏珠阁的东西有问题?柳无言可能还是吃了别的不该吃都有可能,再说这一身的伤口,啧,修道之人还是要清心寡欲,不要玩得太花啊。”
长老已经是觉得自己的老脸被柳无言丢了个干净,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先将尸首安置,我们……”
走字还未出口,就见桑伶一个错步,拦到了面前。“长老,如今真相就在眼前,要是轻易就走了,今后天道宗的这个污点可就真的洗不脱了,要是玄诚子问起,你该如何交代呢?”
长老顿时一抖,玄诚子是天道宗的掌门,修为是修真界第一,他素来为人霸道强势,旁的宗门世家长老地位都是与掌门差不多,有些更是长老高于掌门,可在天道宗却偏偏相反,他们是被玄诚子捏在手心。要真是因为此事,玄诚子震怒,那自己不就完了?
长老一个激灵就站回到了原地。
“我看着尸首就放在这里好了,我们这么多人还问不出一个清楚明白吗?”
真凶桑伶微笑点头道:“我会帮您找出真相的。”一个被她加工处理好的真相,保准你们所有人都会满意。
臧峰报以冷笑,眼珠里闪着猩红的凶光。
“柳无言的死,真相事实就在此,有何好查有何好问!”
刘管事厉声道:
“快抬下去!”
弟子们七手八脚想要将尸首捡回来,可此时所有人都在用凶手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的手脚更是慌乱,一时间,那尸首忽然从他们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就听“啪嗒”一声,一样物件从衣服里掉了出来。
臧峰眉心一皱,弯腰就想将东西捡起来,不想,比他更快的却是另一只手。
桑伶将那东西放在手心里翻看了起来,然后一脸不敢相信的对着臧峰道:
“怎么是你?!”
臧峰一惊,劈手就要来抢东西,桑伶脚下一错,避开那手,一个纵越就已经跳下了石阶,将东西甩了出去。
众人顿时开始哄抢起来,然后所有人在看清东西后,都不敢置信的看向臧峰。
“竟然真的是陇南城做的?!”
“果然啊,柳仙君是被他们活活害死的啊。”
“不会是为了城主独女的及笄宴?臧峰也存了娶独女的心思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同时心里那个答案已经是越来越清晰,怪不得臧峰拦住这里,不让天道宗的人进去讨公道,原来是他做贼心虚。因为凶手就是他,为了迎娶独女,进而坐上城主的位置,才会如此心思歹毒不择手段!
桑伶慢慢看向了一脸青白的臧峰,却又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刘管事身上,一点浅白的眸子中慢慢带出冷酷又莫测的神情来。
“刘管事,你是不是丢了一块令牌?”
刘管事一抖,几乎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进入地狱的错觉,什么令牌,不会是他给花墙的那块?!不,怎么可能,这令牌该是在花墙身上好好放着,怎么会从尸体里掉出来。不能相信,对方绝对是在诈自己。
刘管事赶紧摇头:
“令牌都好好放着,怎么会丢,客人不要开玩笑了。”
“那就给他看看吧。”桑伶随手一指,人群里已经被传阅看完的令牌立即被人丢来,“啪”的一声,落在了那刘管事面前。
青黑色的牌子上正好刻着刘管事的姓名,分毫不差,就是他本该仔细保管代表着他的身份的令牌!
刘管事的身子开始抖如筛糠,可他这牌子就给了花墙一人,怎么会出现在尸体身上!
桑伶看他这模样,笑的越发灿烂:
“刘管事是在害怕?别紧张,我知道你一人根本不敢对天道宗出手,放心,今天只要你将指使者说出来,大家还有天道宗长老定会将你护的严实。”说着,她视线在臧峰的面上转了转:“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长老冷哼一声,已是命弟子将那令牌捡了回来。他仔细翻看了起来,然后捏在了手心。
“此事已经清晰,臧峰你的所作所为我会立即禀报掌门,放心,不管你们城主到底是真的闭关还是假的死了,此事都会有一个结果,真凶不会逍遥法外!”
然后,臧峰想都没想竟是抽出腰间大刀,长老赶紧避开,不想那刀锋竟是向后一转,刺啦一声捅穿了刘管事的肚子,然后灵气一震,震碎了脏腑里所有器官,鲜血迸溅而出,带着无数碎肉,死状恐怖凄惨,转眼刘管事就断了气。
臧峰冷冷一笑,将刀抽回,将那还带血的刀尖指向了天道宗的位置。长老一下召出了长剑横栏面前,勃然变色道:
“臧峰,你今日是想对我们天道宗出手,大开杀戒吗!”
“呵。”臧峰嗤笑一声,轻蔑的将刀收了回去。“今日,真凶已经伏法,长老不必忧心了。”
“你说什么!”长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臧峰面容轻松,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我的意思是,真凶已经被我杀了,我陇南城这般的雷厉风行给了你天道宗一个交代,长老可以放心离开了。”
长老脸上闪现怒气,被他强忍住,不怒反笑道:“好好好,你们陇南城还真是做的好!我们走!”
一连六个好字,转身就走的长老,怒气可见一斑。
臧峰丝毫不怕,淡定的吩咐人将刘管事的尸体处理了。
站在旁边的桑伶在看见臧峰一刀杀了那刘管事的时候,就知道臧峰光凭着这局面根本扳不倒,不过她却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此人,淡淡一笑道:
“陇南城大师兄还真是好手段,可怜柳仙君不能死人开了口,否则就真的能看到真凶伏法了。”
臧峰勾了勾嘴角,眼睛里是一片猩红的凶光。“无伶?我倒是记住你了,真是一个好名字啊。”
被人这般凶狠的将名字念出,寻常人都要周身一寒,李一在旁边看的都有些骨冷,害怕无伶被这人记仇死的比那柳无言还惨,赶紧低声劝说桑伶道:
“不要惹怒他,我们赶紧走吧。”
桑伶却连眼睫毛都没多颤上一分,臧峰这人不过是个外强中干,再说他头上不是还有个城主,有什么好怕。
“大师兄风采在下铭记,明日就是臧小姐的及笄宴,我们再见。”
她看着体内已经疯狂涨到了四层的镜能,满意的笑了。看来陇南城妖族的根源就在城主府这些人的身上,那自己可要早睡早起,明日的宴会好好搞事,才能天天涨能!
这般,她大踏步的径直离开了,不过却是走的迅速,跟上了天道宗离开的方向。
城主府的人群也慢慢散了,只是每个人的在看见臧峰的眼神时都变的惊讶和恐惧。在他们心中,臧峰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真凶。这口黑锅,臧峰甩不掉了。
臧峰紧盯那无伶离开的背影,眼神里闪着无数冷光,旁边弟子看了,咦了一声禀报道:
“大师兄,这人就是今早小姐在城里遇见的。小姐和他说了一会儿话,还送了玉牌邀请他来赴宴。”
“玉牌?”臧峰回了神。
“是玉牌,不是银牌或者木牌。”
弟子十分肯定。
臧峰眼中的光变得越发凶狠,近乎是沁出血丝。
“好,很好,怪不得处处与我作对,看来是想要成为城主佳婿,飞上枝头啊。”
弟子赶紧低头下去,不敢说话。然后,就听臧峰的声音幽幽响起。
“明日准备好,这场宴会我不想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