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宽大,在洞口附近就已经是一小段平地,距离下行的坡道,还有五六米远。
因此,刚才那个情况,并没有被刀修弟子们发现。但铜铃眼的弟子瞧着车子不动,刚才害怕车子坠下的烦躁,一下子就变成更甚的怒气。
“这是最后一车,还不快推!耽误了哥几个的下值,看我们不扒光你们的皮!”
皮鞭甩了一圈,几鞭落到毛耳朵小妖身上。他却是闷声不吭气,沉默忍受下去。
手臂青筋一动,身后的车子已经慢慢向前挪动,艰难出了洞口。
另一厢。
桑伶收了掐诀的手,刚才那凭空送力将车子推出的法诀,就是她弄出来的。
现在,夜色更黑,似乎是将近下值的时间,这里只留下三个弟子进行看管,其余人早就偷摸下山回去了,她便明白时机到了。
接连几盏灯灭,光线一下子变得昏暗。
刀修弟子们匆忙将一群小妖,关在藤笼里,便不耐烦地结伴下山了。
“以前黄昏前能回去,现在硬是搞到了半夜,真不知道上面是弄什么把戏。”
“还能是为什么,将这些法力低微的小妖赶到这里,不就是要给那城主独女盖府邸嘛。”
“啧啧啧,你瞧瞧,一个凡人,不过是有一个好爹就如此作威作福,不过是个及笄礼,兴师动众,不得安宁。”
三个人议论纷纷,满腹抱怨。
跟在后面的桑伶听到了几耳朵,忽然瞅了个空立即掐诀施法,将其中一刀修腰间的扣带松了,只听“乒乓”一声,佩刀竟然掉进了旁边树丛,一路滚了下去。
那一个弟子忽然感觉腰间一松,佩刀竟是掉了下来。
刀是刀修的性命,有时候,更是高若生命的东西。现在,佩刀掉了,他更是惊慌失措,一个虎扑奔了过去,没想到那佩刀“丁零当啷”地一路向下,滚的速度极快,一下子就从手指擦过,迅速向下滚落而去。
“哎,我的刀!”
那铜铃眼的弟子追得像狗跑,身后两名弟子也是跟了上来,想要帮忙。
可此地到处都是黄土沟壑,连块草皮都没剩,那佩刀连块阻拦的东西都没有,滚得顺畅滑溜至极,一下子竟是追不上去。
终于就听“铛”的一声!
那佩刀停止了滚动的速度,铜铃眼的弟子就是一喜,还未弯腰去捡,就看到山脚下有一只纤长的手将他的佩刀捡了起来,递了过来。
“东西给你吧。”
三人抬头一看,昏暗的光线中站着一个男修。对方清隽斯文,气质出众。
此处正是山脚位置,是小路下来的石碑处。
丢刀的那个在桑伶面前就是有礼多了,道了声谢,接过了刀,扣回去时,还特意加重了手里的力,将那扣带牢牢系上。
“哈哈哈,这回倒是不会再掉了吧。”
桑伶认同地点了点头,是的,下次可就不会弄掉你的刀,而是你的命了。她面上露出一抹客气的笑,行了一个礼,询问道:
“敢问几位道兄,这陇南城何时会开门,我路上被人指错了路,这过了进城时间,也不知要等待几时?”
那几个刀修弟子看见桑伶年纪轻轻穿着讲究,像是宗门世家出身,一别在妖族面前的作威作福,也还了个礼,很是客气地道:
“这开门时间就在卯时,不过我们是陇南城城主座下弟子,又是在执行任务,倒是有这个特权可以现在进城。”
铜铃眼的弟子最后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对着刚刚帮他捡刀的修士,有些犹豫。
闻琴知雅意,桑伶也没有蹬鼻子上脸,主动换了话题道:
“在下有些灵酒,一人喝来寂寞,既然相遇就是缘分,几位一起来喝些?”
众人当然同意,这里就是陇南城的地盘,哪有什么危险。
一行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土坡坐定,桑伶拿出十坛给三人倒了一圈。
“哈哈哈,喝酒暖暖身子,众道兄劳苦功高,是替城主做任务,多喝些才是。”
见桑伶又是好酒,又是高帽子张嘴就来,那三个刀修弟子顿时对她亲近许多,一听是在说任务的事情,那满肚子的抱怨瞬间被勾起,一下子全吐了出来:
“还不是臧玲玲!”
“喏,就是城主独女,唯一子嗣,从小爱若珍宝,捧在手心。眼珠子般看待,现在大小姐十六岁了,算是成年,就张嘴就是一座府邸!”
“一座府邸哎!我们这里黄泥巴最多,石头最少,又是要建府邸的,那石头便是成百上千也是不够的。”
“一来二去,便苦了我们这些弟子,没得修炼,天天来此处,让那些贱妖在那山头挖石头……啊!”
那个说话最嚣张的铜铃眼弟子突然就是惨叫一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从坡上滚进了旁边沟壑里,啃了一嘴黄泥。
桑伶默默收回绊人的脚,立即站起身来,关切道:
“小兄弟你没事吧,哎呀是不是醉了?这天黑怎么脚下的路都是没看清,摔了这么大的一跤。”
那弟子“呸呸呸”地狠吐了嘴里的泥巴,也分不清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只能没好气地踹了几下土坑,才借着其他两个弟子的手,从沟壑里爬了出来。
与此同时,还对着罪魁祸首的桑伶笑得满面感激:
“是我没当心,多谢道兄了。”
“小事。”
桑伶眯眼一笑,挡住了眼中的冷意杀机。一嘴黄泥不过是洗洗他的心肠嘴巴而已,至于其他?
她一下子笑得更是和善,温和道:
“就不知这山头多少妖族,这大半夜的都歇在哪里?”
“就在弟子房旁边的笼子里啊。”
几个弟子大口饮下一碗酒,醉气熏熏地将消息吐了个干净。
桑伶微微一笑,将手里端着却没有喝的灵酒放下,看向了弟子们腰间佩戴的刀。
……
等她洗干净手上的血腥,穿着陇南城弟子服再次返回到那洞府时,就见洞府外的空地上足足放着七八个低矮狭长的藤笼,每一处都是挤挤挨挨,关了不少小妖。
粗粗一望,足有百妖。
她并不急着先解救,反而捧着刚才没喝完的灵酒,又寻到了值夜弟子:
“我是过来送酒,天黑夜长,喝些酒也能早些休息。”
守夜弟子不疑有他,立即喝了。还有几个正看着笼子的弟子频繁朝着这边看,又因为规矩不能凑局。
桑伶立即贴心送去了酒,保证道:
“我来守就是,大家伙累了一天先歇着就是。”
那些弟子立即如释重负地将活计丢给了她,转身就捧着灵酒走了。喝到一半,有一个还在皱眉想,怎么从没见过刚才那弟子,这人是个生脸?只是,问题想到一半,就被酒水淹没,再难清晰。
此时,桑伶已经看过一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藤笼上贴起的符咒镇妖符,心底冷笑——
这是修真界专门针对妖族设计的符咒,本意斩杀。现在这被削弱灵气的镇妖符,大概只是为了关押小妖而已。可到底是杀符,即使威力大减,可日日接触,都会损伤妖力,最后衰竭而死。
手心一翻,藤笼上的妖符便被一道风狠狠撕下,瞬间化成齑粉。
藤笼里一片蜷缩睡着的小妖中,最先醒过来的便是一个毛耳朵小妖。
桑伶立即将那笼子打开,低声道:
“醒了?出来吧,动静小些。”
毛耳朵小妖怔愣看着桑伶片刻,从笼子里走了出来,有些警惕地离了一段距离。
桑伶低声道:
“你不必怕,我和妖族有些渊源。之前你我已经打过交道了,今日的推车便是我的出手。”
毛耳朵小妖微微一惊,细细嗅闻半天,见桑伶身上确实残存了一些别的妖族气息,才放下心。既然是救命恩人,不是那虚伪做作的人类,他立即向着桑伶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真诚感谢道:
“刚才多谢救命之恩,我代众妖拜谢尊上。”
不时,更多的小妖醒来,众妖看着突然凭空出现的修士,警惕害怕地挤作一堆,不敢出笼。
桑伶赶紧将那毛耳朵小妖扶了起来。
“起来吧,去安抚下你的同族。时间紧迫,要马上找一处安全无虞的地方安置躲藏起来。”
毛耳朵小妖本还要推拒,闻言立即站起。动作迅速,连转了几处笼子,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会就带出众妖,走出了藤笼。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众妖站满了空地,几个年岁大的,似乎还有几分不敢置信,正捂嘴痛哭,又怕惹来动静,都用手掌堵住嘴里的哭声,微微的哭声闷沉沉地砸在众妖心上,气氛低迷。
桑伶将安抚工作交给了刚才的毛耳朵小妖大毛,悄声去了弟子值夜的住房,这里距离藤笼距离不远,却是一片酒气,众弟子七仰八叉醉的不轻。
捡起地上的大刀一一摸过脖子,又将之前杀的三个弟子也从储物袋拿出,与尸首搬到一起,最后她抬手将一烛台挥进了最近的酒坛之中。
就听“哄——”的一声,巨大火焰燃起,舔上了房梁,迅速蔓延,生出更大的火来,将众人的尸首包在了屋里,毁尸灭迹。
夏日干燥,火势扑灭不易,等其余人发现转身来救火时,这里又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连带着旁边关着妖族的藤笼皆化成了灰烬。
而此时,众妖早就趁着漆黑的夜色掩护,向着西南邙山雾林的位置奔去,迅速离开了陇南城的地界。
第二日清晨。
忙碌了一夜的桑伶看着镜能疯狂涨了两层,已经是控不住地高兴,然后大方地让溯洄之镜开了遮掩气息的功能,一身男修装扮气昂昂地跨进了陇南城的城门。
只是,跨到一半,溯洄之镜很贴心地道:
“滴——!友情提醒,您的气息隐藏功能开启,此功能有镜能消耗要求,目前镜能存储为三层,请及时充能反哺,否则气息暴露,死无全尸,概不负责哦。”
桑伶:……
这家伙肯定就是在记恨,上次小妖以身相许那事,现在就来泼冷水。
“别泼了,这陇南城就是一个泥潭,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教教我,总不能接下去还要用那掺药的灵酒吧。”
之前,那个灵酒一喝就倒,还是她听了溯洄之镜的建议,用一种野草专门浸泡过。这次,却是不能取巧了。
毕竟,她从禁忌之地醒来后,就已经发现了这具放了几百年的尸身,现在是百孔千疮,就跟个筛子一样,存不住多少灵气。莫说,再去救妖族,就是平时,也是跟一只拉磨的驴一般,为了一点点的镜能连轴转不停,比九九六还要零零七!
为今之计,要干一票大的,将镜能搞到六层以上,才能开启下一个功能,洗筋伐髓!
桑伶一想到这,软磨硬泡的功夫更加强烈。溯洄之镜经不住,告知了一种低成本高产出超效率的法宝,引雷珠。
“这东西做出来就是很小,根本不引人注意。一旦引爆就是天雷威力,很是厉害。”
溯洄之镜说的引雷珠的制作方法用的都是寻常材料,桑伶赶紧进城,去寻城里的材料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