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大臣莫不分于两派,长兄与淮阴候,这户部尚书王正既不是长兄这边的人,也不是淮阴候那边的人。倒是为何会突然提起这立后之事?”谢贵妃大红的蔻丹护甲轻轻滑过那冰凉华丽的珠翠,略有不解道。
翠釉从谢贵妃手中接过白玉茶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出声,“娘娘是担心这户部尚书有什么问题吗?”
“这户部尚书于立后之事并无任何牵扯,为何会突然提及本宫倒真是有些不解!”
翠熏想了想,再三犹豫缓缓出声,弱弱地说了一句,“娘娘,宣室殿传来消息,户部尚书所荐为后之人乃是姜贵妃!”
翠熏话音一落,翠釉连忙有些惊恐地看向了谢贵妃。
果不其然谢贵妃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浓浓的寒意,那双媚骨风情的眸子好似在这一刻因为阴沉寸寸成雪,那大红蔻丹护甲用力在冰凉华丽的珠翠上发出清脆的刮甲声。
“娘娘,小心手!”翠熏连忙有些慌张地喊了一声。
翠釉轻睨了翠熏一眼,翠熏连忙有些慌张地收回了眸眼。
谢贵妃倒是不以为意,放下扶着大红蔻丹护甲的纤纤玉手,垂至腰间,漆黑双眸微动,漫不经心道,“翠熏,去本宫的私库里取一百两银子给那宣室殿的内侍,告诉他,宣室殿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本宫汇报!”
“是!”翠熏恭敬道。
“另外,找信得过的人给本宫好好盯紧了福庆宫那边,尽量安排个人进去!”谢贵妃又道。
翠釉阖眸睁眼,朝谢贵妃恭敬施礼,“是!奴婢即刻去办!”
一百两银子,也不得不说一句谢贵妃的确是财大气粗,一出手便是一百两,这一百两于别人虽多,于谢贵妃这汝南侯府出身的也不算什么,只有银子到位了,别人才会用心帮你办事,更何况还是潜伏于帝王身边这般掉脑袋的事,若是没有大量的银子,谁敢冒这个险。
“娘娘,如此看来户部尚书举荐之人乃是姜贵妃,那户部尚书会不会是淮阴候那边的人?”
翠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朝谢贵妃说道。
谢贵妃眸色紧了紧,随即,稍纵即逝,勾起唇角发出一声冷笑,妖冶非常,“依本宫看倒是未必!”
翠釉略带些许不解,“奴婢愚钝,娘娘的意思是?”
“户部仅次于六部之首的吏部,掌管天下赋税,国库钱财,乃是一个文武百官都羡慕的肥差。而户部尚书王正传闻他为人正直清廉,不属任何一派,正因如此,陛下才提拔了户部尚书王正掌管户部。如今,户部尚书所荐之人乃是姜贵妃,那么不是因为户部尚书已归属淮阴候,而是他早已决定所荐之人是姜贵妃!”
谢贵妃缓缓翻了一个身,像只发情的母猫一般慵懒惺忪,轻轻阖上双眸,话语中透露着漫不经心,一番话却是直指利害,头头是道。
翠釉峨眉微蹙,轻声询问,“那娘娘可要侯爷除掉这户部尚书?”
谢贵妃峨眉紧了紧,随即,稍纵即逝,朱红地唇轻轻掀起,“急什么!这户部尚书牵连甚广,想要将其扳倒岂是易事!切莫不可急功近利,况且本宫相信哥哥自有主张!”
“那可要问问侯爷的意思?”翠釉道。
谢贵妃随意地摆了摆手,似是甚不在意,“不必了,先看看福庆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吧!”
翠釉眸眼微闪,恭敬颔首,“是!”
福庆宫倒是比谢贵妃那边的衍庆宫安静上许多。
姜贵妃抱了只颜色雪白的猫在怀中,坐在那秋千上,极其慵懒地享受着升起来的骄阳,身后的福庆宫掌事宫女妙言在秋千后轻轻而缓慢地推着。明媚的阳光洒落在一身暗红牡丹流云锦绣宫装上,头上的翡翠头冠折射出些许刺眼的光芒来,梅红花钿纹于眉心,眉目温柔,浅笑安然。
面前的园子里的花尽情绽放,百花盛开,一阵清风拂过,满园清香。
“娘娘,宣室殿那边传话来了,说是朝堂上起了立后之争!”为姜贵妃细心推着秋千的掌事宫女妙言犹豫再三缓缓出声,姜贵妃向来不喜这些纷争,也难怪妙言会有些小心。
而姜贵妃眉目温和,就像是没听到妙言的话一般,一双白皙修长如水葱的纤纤玉手在白猫头上一下一下缓缓地抚摸着,轻声逗弄。
这只白猫名唤“阿狸”,只因过于雪白妖娆,有些狐狸模样,姜贵妃这才起了这个名字。这只猫是流江部族所上贡的,极其珍贵只得了这么一只,永昌帝知道姜贵妃喜欢,这才将其赐给了姜贵妃,姜贵妃也的确喜爱得紧,日日都要抱在怀中逗弄。
妙言见自家娘娘未有半分言语,甚不在意的模样,峨眉微蹙了蹙,再次出声,“娘娘,奴婢知道您不屑于这些纷争,奴婢也不敢多言,但是如今事关立后,您可千万不能这般让着谢贵妃了,若是再无任何行事,恐怕谢贵妃就要骑到您头上去了!”
“您不为自己想,也得为您的两位殿下想想啊!”妙言担心姜贵妃还是不在意,又连忙加了一句。
姜贵妃依旧是沉默不语,逗弄着怀中那只唤“阿狸”的猫。良久,姜贵妃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开口,却是与立后无半点关系。
“本宫记得库房里有一对陛下赏的海棠并蒂花开,你去取了送到忠武亲王府给长阳郡主吧!”
妙言眸色微顿,连忙道,“娘娘,那可是去年您生辰陛下亲赏的!”
“送去吧!”姜贵妃不以为意,眉目极尽温和,软声细语。
妙言知道自家娘娘执拗的性子,知道再劝无用,只能有些不甘心地应下,“是!奴婢待会便命人送去!”
“现在就去吧!”姜贵妃软声道,“衍庆宫那位也是个压不住脾气的!”
方才沈窈窕在长街上遇上了谢贵妃的事早已然传到了姜贵妃耳中,而昨日沈窈窕未来福庆宫,是去了京郊行宫,也算是姜贵妃该尽力的时候。
“是!”妙言也知道自家娘娘此举用意,便未在多言,只是还是着急那朝堂上的事,再次出声问道,“娘娘,那立后之事?”
姜贵妃却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开口,“中宫乃一国之本,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后宫不得干政!本宫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决断!”
闻言,妙言也不好在多言什么,只能闭口不言,朝姜贵妃屈膝颔首,褪去库房寻那“海棠并蒂花开”的珠钗。
“阿狸,阿狸……”
妙言退下后,姜贵妃轻轻抚摸着那白猫,眉目极尽温柔沐浴在骄阳之下越发显得可亲,只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似是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闪过一丝久违的光,许是天上升起骄阳的折射。
沈窈窕刚回忠武亲王府中不久,连外衫都未来得及褪去,妙言便带着海棠并蒂花开到了。
沉韵正准备伺候沈窈窕换下外衫,二等侍女琥珀便前来禀告,对着站在轻纱内的沈窈窕缓缓屈膝,“郡主,姜贵妃娘娘身边的妙言姑姑来了!”
沈窈窕眸色微顿,与沉韵相视一眼,随即,轻声道,“请妙言姑姑到暖阁喝杯茶,我稍候便到!”
“是!”琥珀缓缓颔首退下。
“郡主,妙言姑姑前来是何事?”沉韵峨眉微蹙略带担忧地问了一声。
沈窈窕弯唇似是甚不在意地笑了笑,面目温柔看着沉韵,“姜贵妃温柔善良,不必谢贵妃难缠。许是有什么事,去看看便知道了!”
辗转,沈窈窕重新穿上了外衫,带着沉韵来到了月满西楼的暖阁。
沈窈窕到时,妙言已在暖阁恭候,一旁的案桌上早已摆上了上好的雨前龙井,热气腾腾上升,而妙言倒是站在一旁,未曾落坐。
“奴婢妙言见过长阳郡主!”
见沈窈窕来了,妙言连忙屈膝行了一礼。
沈窈窕笑了笑,“有劳姑姑久候!快请坐!”
沉韵扶着沈窈窕在一侧的案桌前的软榻上坐下。
妙言倒未曾落坐,忙推辞道,“多谢郡主好意!贵妃娘娘规矩严,奴婢站着就好!”
沈窈窕笑了笑,倒没有继续强留,“姑姑前来是有什么事吗?”沈窈窕问。
“回长阳郡主的话,娘娘惦念着郡主,特地让奴婢将这海棠并蒂花开送来。想着郡主您或许会喜欢,还望郡主笑纳!”妙言一边说道,一边乘上这装出珠钗的锦盒缓缓将其打开。
上好的檀木锦盒中盛着一对精美无比的海棠并蒂花开的珠钗,极其耀眼夺目,在轩窗外折射出来的光下熠熠生辉,一眼便能够看出其制作工艺繁琐复杂,雕花的式样,整个海棠并蒂珠钗以最好的羊脂白玉渲染粉色珍珠之末,流苏以坠感锦绣云纹为饰,只需一眼便知是价值连城之物。
沈窈窕看了一眼,眉目温柔,弯唇朱唇浅浅一笑,仿若海棠初醒,“妙言姑姑严重了!贵妃娘娘所赐海棠并蒂珠钗,我很喜欢!劳烦妙言姑姑替我向贵妃娘娘致谢!”
随即,沉韵便上前从妙言手中接过那檀木锦盒,微微屈膝,妙言也顺势放到了沉韵手中。
“郡主客气了,奴婢定将郡主的谢意传达给贵妃娘娘!”
沈窈窕微微颔首,大方得体一笑,随即朝沉韵使了一个眼色。
沉韵便上前拿出一个锦绣云纹的锦囊,里面装着些金叶子,恭恭敬敬递到妙言手中,“姑姑,一番心意,郡主请您喝茶!”
“不敢当,不敢当!奴婢惶恐!担不得如此大礼!”妙言一看那锦囊便知这其中的份量,连忙出声摆手推辞道。
沈窈窕笑了笑,“姑姑便收着吧!也算是我一番心意!”
妙言面色轻顿了顿,笑意微敛,随即,稍纵即逝,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从沉韵手中接过,接着恭敬朝沈窈窕颔首,“那奴婢便多谢郡主了!”
妙言不再推辞,这无论是宫里还是高门大户都是一样的,你收了钱,别人收个心安。妙言自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推辞一番话,便不再拒绝。
是夜。
沈窈窕亲手炖了上好的乌鸡提着来到了青梅嗅。
迎面上正好遇上了沈意行身边的得力副将墨风,腰间挎着利剑,一身黑色,面色有些急忙,显然是行色匆匆。
“墨风!”沈窈窕见此,缓缓踱步而来,唤了一声。
墨风猛然停下脚步,看到沈窈窕,连忙反应过来,拱手恭敬行礼,“郡主!”
“见你行色匆匆,是哥哥有什么急事吗?”沈窈窕问,墨风是沈意行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沈窈窕自然是会为沈意行担忧的。
墨风一顿,随即,稍纵即逝,恭敬道,“回郡主,殿下并无什么急事!只是让属下外出去办事。”墨风顿了顿,看了看沉韵手中的汤盅,随即道,“郡主是来看殿下的吗?”
沈窈窕点了点头,面色极其平静,“哥哥在里面吗?”
“在!那属下便不打扰郡主了!”墨风朝沈窈窕颔首便恭敬退下了。
沈窈窕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墨风行色匆匆离去的身影,眼眸微闪了闪,峨眉微微蹙起,意味不明。
“郡主在想什么?”沉韵见沈窈窕有些沉默,出声问道。
沈窈窕深深看了墨风离去的方向一眼,似是甚不在意,“没什么,走吧,去看哥哥!”
沈意行大都时间都待在军营之中,操练百战军,迟暮之日才归。而沈意行自幼便已“继承父志,扬忠武之名”为使命,誓要秉承父志,继承百战和百胜两军,征战沙场,报销国家,守护北朝大宸万里山河。
沈意行坐在黑色宽敞的楠木案桌后的雕龙大椅子上,侧着身子随意地坐着,左侧的两扇轩窗豁然而开,漆黑一片的天空明月高挂,透射进来缕缕光辉之月,柔和月光洒在一身白衣,青丝长垂的沈意行身上,越发显得柔和光风霁月,俊朗潇洒,温柔缱绻,仿佛从那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一只手拿着一本竹笺,目光认真且专注。
沈窈窕站在屋门外,看着这般风姿俊朗的沈意行,不由得一时有些看呆,心中竟然也升起一份自信,这风姿无双的沈意行乃是自己的亲兄长。
“谁!”
沈窈窕不小心发出一声响声,警惕极高的沈意行剑眉一凛,立马便有所察觉,出声呵斥。
沈窈窕一顿,笑了笑,走了进来,“哥哥,是我!”
沈意行那剑眉星目微冷的眸子在看到沈窈窕身影的那一刻立马脸色便变得柔和了起来,那双本来布满风霜的眸子瞬间变得温柔缱绻,淡红色的嘴角立马勾起一抹犹如春风的浅笑荡漾在嘴边。
“姁姁,你来了!”
沈窈窕看着温柔浅笑的沈意行,一时怔愣,只觉沈意行笑起来恍若万千星辰,耀眼夺目。
“这么晚了,哥哥怎么还在看书啊!哥哥在军营累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沈窈窕笑了笑,柔柔出声,静姝如月。
沈意行却是笑意越发浓了,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姁姁也不是还没休息吗?”
沈窈窕微微顿了顿,随即嘴角的笑意浓烈如盛开的桃花。沈窈窕从沉韵手中接过装着乌鸡汤的食盒,放到一旁的楠木案桌上,柔柔一笑,道,“我亲手炖了上好的乌鸡,哥哥在军营中辛苦,给哥哥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