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两家都忙,但忙和忙还不一样。
嫁闺女的忙的是减法,一家人恋恋不舍,是把家里掌上明珠送给人家,不给还不行。
给又舍不得放手,大姑娘一上轿,家里空落落。
娶媳妇的忙的是加法,全家人欢天喜地,迎接新人的到来,新人还可以孕育新生命,就这样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代,是传宗接代的土地。
别人家娶媳妇怎么忙,岳家就怎么忙。头车按事先说好的时间,早就该到了。
但现在连个影也看不见,岳树仁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屋里坐不住,两次三番地跑到大门外张望。
岳树仁望眼欲穿,越来越频繁地抬起手腕看表。
他瞪着聚光小眼盯着表盘,下定决心,再等五分钟,如果头车还不来,就开着四轮拖拉机去接亲。
顾不得那么多了,拜堂成亲的时间是不能错过的。
就在鲁胜利拿起摇把子,准备发动四轮拖拉机的时候,一辆红色吉普车尘土飞扬地奔着岳家而来。
谢天谢地!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
岳树仁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现在真是没工夫计较吉普是不是轿车了。
但车是红色的消防车,上面还挂着警灯,岳树仁又添了一分不如意。
结婚是个喜庆祥和的事,头车挂个警灯算怎么回事?
岳树仁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
只要是车就行,白色就代表自己白手起家,绿色就代表退伍不褪色,红色就预示着自己娶媳妇红(鸿)运当头。
岳树仁坐在红色吉普车里,一边自己安慰自己,一边提醒司机慢点开。
后面的四轮和手扶跟不上,一个车队要保持好队形才有气势。
热热闹闹地接上新娘后,岳树仁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按照车队里最慢的手扶车速度,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如果按原定路线绕着镇驻地一大圈,就耽误了拜堂的时辰。
岳树仁果断决定压缩行程,不走圆圈走直线,在镇驻地的主大街上直接通过,然后就转到新家拜堂。
在欢送的鞭炮声中,新郎官岳树仁拉着新娘卜容懿的手,坐在高轿车一头的吉普车里,向新家进发。
胡同里,观看接新娘的人们几乎挤满了胡同,有人凑近吉普车,手打凉棚透过玻璃欣赏新娘和新郎,司机不停地按喇叭才在人群中打开一条缝,像只大虫子一样缓慢地向前蠕动着。
四轮拖拉机车斗里,坐满了卜容懿的哥哥、嫂子和堂妹们,但还是坐不下,只好坐在四轮车头的驾驶员两侧。
车上的人,个顶个都穿戴整齐,或者打扮得花枝招展。
看热闹的除了围着头车外,还把注意力放在最后面两辆手扶拖拉机上,装得满满的娘家陪送物品,引来男人们羡慕的目光,和女人们一阵阵啧啧赞叹。
“老岳家真是烧了高香,娶个媳妇抱着金元宝,生儿子就生老岳家这样的,娶媳妇就娶老卜家这样的。”
“这点陪嫁才哪到哪,就凭着老卜家的家底,再装这么十车八车也装得起。”
“就是,卜计划就是抠门,这个小闺女给他多出了多少年的力啊,两小车就打发啦?”
“谁说不是?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当爹妈的没有不偏心眼的。
在闺女身上舍不得花,留着钱给小儿子说媳妇用。”
……
看热闹的人们,一边跟着接亲车队缓慢前行,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岳树义带领着十多个着装严整的保安为整个车队保驾护航。
车队走出胡同的土路后,来到了沥青路上,岳树义和战友们一边继续跟着车队。
一边拍打着沾在裤腿上的尘土,一边用力跺脚,尽量将皮鞋上的尘土也震下去。
娶亲队伍来到主路上后,大街上闹哄哄的,人声鼎沸。
越是热闹越吸引人,人们纷纷从家里出来,夹道欢迎,尾随其后。
喧闹声越来越近,田蜜蜜的父亲田原泉,呆在自家院子里,抽着闷烟看蚂蚁上树。
田母坐在蒲团上绣鞋垫,她可是老女红了,竟然连着扎了两下手指头。
一下比一下扎得深,老婆子将手指塞到嘴里**着,然后连痰带血恶狠狠地吐在地上。
大公鸡听到声音,以为是主人在召唤,连蹦带跳地跑到田婆子脚下,她正没地方撒气,一脚踢了出去,大公鸡热脸贴在凉屁股上,振翅逃命。
这时邻居打开院门,想拽上她结伴到大街上看光景,也被她推脱了。
田家人不出来看热闹,真是吃了大亏,今天这样的娶亲队伍,还真是头一次见:
红色的吉普车,挂着大红花当头车,后面一辆四轮、两辆手扶,十几个保安列队两厢。
这支娶亲队伍越看越像一支机械化混装部队:
指挥官坐在冒蓝烟的车在前面指挥,冒黑烟的机械师紧随其后,步兵跟进协同。
车队就快到了新房所在的胡同,这时突然停了下来。
岳树义不知道出现了什么情况,赶紧跑向头车。
这时司机正好从驾驶室里跳下来,急得一头汗,嘴里咕哝着:
“唉!打不着火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岳树义一听就急了,朝司机发起牢骚:
“早不坏,晚不坏,这不耽误事了?”
司机比岳树义明显大十来岁,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在来的路上就抛锚了,费半天劲才鼓捣明白,好不容易才开过来。”
岳树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火气腾的上来了,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来不急修了,你上车把方向盘,我安排人过来推车,反正也快到家了。”
岳树义用力挥动着手臂,大声喊道:
“跑步前进,头车集合!”
强将手下无弱兵,十多个保安簇拥着头车,大踏步向新房走来,嘹亮的歌声在吉普车周围响起: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就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按农村习俗,新人不到家脚不能沾地,只能坐在车上的岳树仁,忍不住笑出了声,对身边的新娘说道:
“人多力量大,这个老二真能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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