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孙悟空、猪八戒吗？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过振华啦？越是没出过力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卜德阳实在听不下去了，冲着杨国仲就是一阵连发扫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卜德月也被得罪了。
一时间，杨国仲成了众矢之的。
“你们不爱听，我爱听，”卜计划及时站出来为大女婿撑腰：“我认为国仲每一句话都说在了点子上，有心的出心，有力的出力嘛。”
杨国仲耸耸肩，晃晃头，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倍儿精神。
老岳丈就是大靠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老家靠着老丈人，不出一点力就能捞得大把的钱财，在深圳靠着大表哥，大权在握，也是日进斗金。
只是在南方的事儿不能对丈人门上的人说，炫富遭人妒，闷声发大财。
“刚才说到哪啦？你们一打岔，我又忘记了。”
卜计划不满地瞅了儿子们一眼，现在女婿杨国仲是他眼里的好人、红人。
红人杨国仲赶紧提醒道：“爸，您说到最近遇到点麻烦，有点小坎坷。”
“噢，想起来了，”卜计划欣赏地看了杨国仲一眼：“近两年，总感觉精力跟不上了，冲劲没了，看到钱不亲了。
人开始走背字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拖拉机在市场栽了跟头，我又一头扎进医院，差一点把老命搭上。”
“爸，大过年的，说点高兴事，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
卜容懿怕父亲提起往事伤心，急忙截住话头。
“你别说，还多亏了你照顾我，”卜计划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棉袄”，转过头看着众人：
“你们这些孝子贤孙，哪一个到医院里给我端屎倒尿了？”
众人心虚，理屈词穷，就像是阳台上一个星期没有浇水的吊兰一样，全都低头耷拉甲的，卜容懿也不好意思一个人昂首挺胸，像一棵饱满的谷穗一样谦虚地低下了头。
“卜德阳，你倒过屎吗？卜德月，你端过尿吗？”
卜计划开始和儿子们较劲：
“是啊，你们都忙，忙里忙外，忙的都是大事！忙的爹都不要了！说到底，还不是钱比爹妈重要吗？”
“爸，听说你病了，我不是第一时间就跑回来了？我也到医院看你了呀？”卜嘉懿为自己辩护着。
“你是回来了，你在医院里呆了几天？”
“爸，你也不用挑这个理儿，我看您没事，我就赶回深圳了，我那头也是一大摊子事呢。”卜嘉懿话没眼泪快，掏出手绢擦开了眼睛。
“我没有说你没回来，你回来干什么来啦？是不是盼着我死了，好回来奔丧？我没死，你是不很失望？”卜计划越说越伤感。
“爸，你竟冤枉好人，我走的时候也给我妈放下钱了呀？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要是让我天天守着你，当初你就别让我出嫁！”卜嘉懿委屈成了一个泪人，小雨转中雨，竟然数度哽咽。
“我今天还办成冤假错案啦？大过年的，别在我家嚎丧！摸摸你们的良心，我哪句话说错你们啦？”卜计划脸色煞白，又动了真气。
人老了，脸色就是健康状况的晴雨表。
在座的人，鸦雀无声，张口结舌，大气不敢出，生怕喘气过大，风速过快，把老爷了吹趴下。
“在医院里躺那几个月，我就像回了一次炉一样，以前看不开的事情，也都看淡了。”
卜计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钱财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和我身上的那口气相比，真是轻如鸿毛。那时候啊，真巴望着有个人能来看看我，空手来都行，来了不说话也行。”
卜计划把自己说感动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没感动别人先感动了自己。
他赶紧端起水来喝了一口，稳了稳心神，自己一直以严父的形象出现在子女面前，今天真是没出息，竟然脆弱得像个孩子。
“你们都是你娘一个包袱解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一样亲，但你们对待父母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我也不是说谁好谁坏，我住院期间，二嫚儿抛家撇业的，和你妈一起给我端屎倒尿，洗脸擦身。
当然这个功劳不能全记在二嫚儿身上，岳树仁是好样的，他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话嘴上说不出来，肚子里有数，他的孝顺不是挂在嘴上的，而是长在骨子里的。”
“爸，我当时是没在您身边，如果我也在老家，我一定天天在床边陪着您，端屎倒尿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啊，换个说法，小事一桩。”
杨国仲现在是煮熟的鸭子——光剩下嘴硬了。
“快喝茶水堵住嘴，没带耳朵啊？就不能像别人似的，安静地听咱爸说话？”卜嘉懿真想把杨国仲的嘴贴上封条。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别看小三子梗着脖子劲劲的，为点小事还不登我的门了！
我住院的时候，除了二嫚儿，就是三小子一早一晚地抽空陪着我，虽然不怎么跟我说话，跟她们娘俩拉呱，我听个声也是好的啊。除了三小子，老大、老二，你们俩是孙悟空，是从石头窠儿里蹦出来的？还是孙猴子他搬来的救兵？”
老爷子还来个冷幽默。
事实胜于雄辩，即使卜计划不想让这个分家会议成为一言堂，结果还是不能改变的。别人不说话，只有自己继续发表演讲。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医院的时候，我是一点心气都没有了，心想就此退出江湖。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们这些大忙人，能忙出点名堂也好啊！
真是球也完不成！眼睛都聚在钱眼里，心眼比针鼻还小呢，你能管理好企业吗？”卜计划露出不屑的神情。
“爸，你说谁呢？你可不能这么讲，我出力落不是，这不成了老公公背儿媳妇过河——出力不讨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啦？”卜德阳开始叫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