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欢喜有人忧。
愁坏了岳树仁,乐坏了岳忠儒。
今年秋收省时省力,岳树仁没出去闯工地,自然而然要帮他收秋。
往年可是指望不上他。
并且还有一台拖拉机,不用喂草喂料,羡慕得街坊邻居眼珠子通红。
不只是岳忠儒高兴,高希利也跟着沾光。
本来他家地少,几乎没用高希利下地,岳树仁开着拖拉机,就将玉米、花生、地瓜全“突突”回来。
高希利每天到镇上批发“叫花子”炒货。
“风儿”虽然刮个不停,但强劲的势头已经过去,上面好像不是要一棍子将他们打死。
高希利一边惴惴不安地察天看地,一边蠢蠢欲动态以探虚实。
试探了一段时间后,高希利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将每日的生产量,控制在整顿以前一半左右。
虽然市场供不应求,但高希利的胆子就这么大了,再多生产一个花生瓜子,也会吓破他的胆。
即使这样,晚上也睡不安稳,总是半夜胆疼恶梦就更不用说了。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一天上午,他正在摊位上忙得不可开交,镇上的人来找他了。
他忍痛放下手中的秤杆子,费了三分钟时间,才在脸上挤了一丝笑容,迎接尊贵的客人。
人家也识趣,见他如此之忙,也不多加打扰,约着下午到镇上谈谈。
高希利恐高,一听说进衙门,腿打颤、嘴哆嗦,七窍生烟,六神无主。
来人见状,好言相劝,和风细雨化解他的紧张顾虑。
没有大事,只是闲聊,实在不愿去镇上,下午去高家喝茶也行。
高希利两腿筛糠,站立不稳,早早地收摊,失魂落魄地回家了。
镇上人如期而至,他叫龚全威,和高希利是老相识。
这么多年来,高希利总是游走在法律边缘,总是不顾一切地捕捉赚钱机会。
换言之,高希利一直和镇上人,玩着耗子和猫的游戏。
猫始终慈悲为胸怀,以治病救人为宗旨,以教育改造为目的。
耗子虽然冥顽不化,但再冷的冰块也焐化了,再硬的石头也磨圆了。
猫还是那只猫,但耗子已经不是当初那只耗子了,他已百炼成钢,油盐不进,百毒不侵。
二人坐下喝茶,家长里短,相互打着哈哈。
高希利喝着茶水,嗑着瓜子,陪着贵客。以茶水为湖,以花生瓜子为舟,荡漾其间,美不胜收。
他一个叫花子,想当年最高享受,就是肚子不饿的时候,躺在墙根晒太阳,做梦也想不到,如今天天可以喝茶水,嗑瓜子,镇上的干部还能登门拜访。
但转念一想,这拜访可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想到这,下半身就急着要尿,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门里出身,自带三分,奶奶辈上改嫁,爹是扛长活的,娘是半精神病,自己是叫花子,祖孙三代是根正苗红的草,是人民中的民。
草民命里见不得当官的,眼下吃国家粮的登堂入室,弄不好就要大祸临头。
高希利不停地倒茶水,递香烟,话头绕弯弯,话尾转圈圈,虚虚实实,看似闲篇,内藏玄机。
龚全威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悠悠地喝茶水,慢慢地嗑瓜子,轻轻地弹烟灰。
这是功夫茶,智慧的博弈,不见刀兵的厮杀。
这是一种工作方法,叫田间炕头,将心比心,就会敞开心扉。
“今天你摊位上买卖不错,我去没有影响你赚钱吧?”
龚全威说道。
“怎么会呢,你这么大的干部都来给我捧场撑腰,我的面子大了去了,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高希利反话正说,龚全威也挑不得礼。
龚全威就坡上驴,弹了弹烟灰,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要经常去光顾,你可别嫌烦。怎么见你货少人多,是不是不够卖呀?”
高希利一脸的可怜相,情绪立马低落到了冰点,掩饰中难免暴露真情:
“明人不说暗话,全国一片喊打,我们又成了过街老鼠。我已经关门不干了,但客户天天来我家缠磨,我是碍于情面才铤而走险的。
每个客户多少分点,雨露均沾,总比没有强。”
“上面也不是要取缔你们,只是要求合法经营,依法纳税,你们也太草木皆兵了。”
高希利对官话不屑一顾,也想再探探虚实。
于是说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
有本事的人,跑的跑、躲的躲。
厂子关的关,停的停。
只有我这个不知死活的,呆在家里,要杀要剐随便吧。”
龚全威一脸尴尬,干巴巴地笑了笑,故作镇定地说: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看见谁被抓起来了?
再说抓起来的,那是真有事,不是随便抓人的。”
高希利不想再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话锋一转,使出了八卦掌:
“闲谈莫论国事。喝茶喝茶,天快黑了,吃完再走吧,咱俩喝上两盅。”
高希利这是要撵人走的客套话。
龚全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高希利的话匣子,正准备进入正题,怎么能无功而返呢?
龚全威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大言不惭地说:
“别太麻烦了,炒两个小菜就行,喝了一下午茶水,肚子里的油水都刮拉干净了。”
高希利心里这个气啊。
客儿没撵走,还得再搭上一顿饭,赔上二两酒。
但话已出口,就得认真对待,不可怠慢。
话又说回来,自从卜计划离家三个多月以来,自己还没和谁喝回酒呢。
一个人不喝酒,两个人不赌博,就当认识了酒友吧。
酒过三巡,两个人称兄道弟,气氛越来越融洽,两个的话就多了起来。
能喝到一块就能说到一起,两个人不再像喝茶时你说东我说西,你撵狗,我打鸡。
高希利平日节俭,用吝啬来形容也不为过,他喝几顿酒啊,龚全威却是久经(酒精)沙场的老将。
如此一来,酒话就在龚全威的引导下顺利进行。
他要打探卜计划的行踪,这是上面交待的任务。
高希利当然被蒙在鼓里。
【作者题外话】:书友们:求银票。一张不嫌少,多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