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能这样!简直是颠倒黑白!”
叶窕云性子温婉,此刻也忍不住捏紧了粉拳。
程若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自然随性?聚仙楼那些人,分明就是从我们这儿偷学走的!学的都是些皮毛,还被他们说成了‘灵气十足’?我呸!”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东溪记这些伙计,是她们花了多少心血,一个动作一个举止,亲自调教出来的。
聚仙楼那边,才是最拙劣的模仿者!
如今,这群本该是座上宾的名士,竟当着全城权贵的面,如此指鹿为马。
坐在主位上的公孙大娘,一张脸早已是火辣辣的,如坐针毡。
毕竟,这群倚老卖老,颠倒黑白的家伙,是她亲自出面请来的。
本想为陈远锦上添花,谁曾想,竟是请来了一群中山狼!
她几次想开口辩驳,可对方是北地名士,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她一个江湖戏班的班主,虽名声在外,但与名士的声名相比。
一旦开口,反而可能授人以柄。
听到同伴的“高论”。
为首的昌吉先生,抚着自己雪白的长须,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附和道:
“不错。商贾之道,终究是奇技淫巧,讲究的是利。
“而风雅之气,需得长年累月的文化浸润,非一朝一夕之功。”
说着。
昌吉端起茶杯,扫过全场,音量不大,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这家酒楼,装潢虽有可取之处,但终究还是落了下乘,学其形,而未得其神。想要真正登堂入室,还需时日沉淀啊。”
这番话,更是直接给东溪记的整体格调,判了死刑。
角落里,戴着帷帽的柴琳,听到这番评论,微微点了点头。
她身旁的木筱筱,更是闪过一丝快意。
没错,说得好!
这该死的家伙,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商贾!
仗着一首歪诗,蛊惑人心!
论底蕴,论格调,如何能与汇聚了临安城无数心血的聚仙楼相比?
今日有这群名士出面,正好可以戳破他那层虚伪的画皮!
“十八号区”雅座。
冯四娘本就是火爆脾气,加上喝了点餐前开胃的果酒。
此刻听到这番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话,哪里还忍得住。
“砰!”
她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捏紧了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这群老东西,放的什么狗臭屁!老娘这就去撕了他们的嘴!”
“四娘!别冲动!”
一旁的柳青妍吓了一跳,连忙死死拉住她,急得额头都冒了汗。
她凑到冯四娘耳边,急切地低语道:“你别中计!他们这是在故意激将,想引陈郎出面与他们辩论!你现在冲出去,只会把事情闹大,正中他们下怀!”
柳青妍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了不妥。
他们自恃身份,若是陈远与他们争辩,无论输赢,在世人眼中,都是“商贾顶撞名士”,落了下风。
若陈远不争辩,那便是默认了他们的评价,这东溪记“学其形而未得其神”的标签,今日就算是彻底贴死了。
当真是好恶毒的阳谋!
“那……那怎么办?就任由他们这么污蔑陈郎?”
冯四娘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也明白柳青妍说得有理,一时间进退两难。
柳青妍用力按住她的手,望向不远处那个依旧从容的身影,轻声道:“你且看,陈郎必有应对之法。”
却见面对全场宾客的视线。
陈远脸上的举动,却没有丝毫变化。
依旧挂着那副淡然的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仿佛那群名士点评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另一家酒楼。
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让角落里的柴琳,凤眸微微一眯。
也让主位上的昌吉等人,心中生出一丝不快。
他们以往点评,被点评者无不笑脸或是怒骂。
可眼前的陈远,却似乎丝毫不在乎。
有力无处使。
终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远动了。
他没有走向那群名士,去进行任何无谓的口舌之争。
而是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堂中央那座早已备好的,比周围地面高出三尺的梨木戏台之上。
陈远整了整衣衫,对着四方宾客,深深地,施了一礼。
然后,在全场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
轻轻地,拍了拍手。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是一个事先约定好的,再简单不过的暗号。
下一刻。
异变陡生!
只听一阵轻微的,如同机括转动的“咔咔”声,从酒楼的四壁与房梁之上传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中。
整个酒楼大堂之内,那数十盏原本灯火通明,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的灯笼,竟在同一时间,毫无征兆地,齐齐暗淡了下去!
光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抽走。
整个世界,在短短一息之间,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唯有戏台的正上方,仿佛汇聚了所有的光芒,形成一道明亮的光柱,将陈远的身影,与那一方小小的舞台,清晰无比地笼罩其中。
这前所未见的一幕,让所有宾客,都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
一阵悠扬婉转,空灵曼妙,从未有人听过的曲调,伴随着清幽的丝竹,从后台幽幽地,飘了出来。
那曲子,不似雅乐的庄重,不似民乐的喧闹。
它就像山间的清泉,林中的晨风,带着一股洗涤人心的魔力,瞬间钻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紧接着。
一个清亮、婉转,又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的女声。
随着那曼妙的曲调,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啊——啊——啊——啊——”
没有具体的字,只是一段悠长的,带着奇特转音的吟唱。
随后,歌声一转,变得轻快而柔美。
“西湖美景~三月天哎~”
“春雨如酒~柳如烟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