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有人支持?”
陈远疑惑,问道:“能查出来吗?”
“陈大哥,查不出来。”
程若雪撅着嘴,一脸的挫败:“我托了好多关系,都只能查到‘聚仙楼’的账上,突然多了一大笔来历不明的银子。
“但银子是从哪来的,背后是谁在支持,根本无迹可寻。”
王朗也站在一旁,神情凝重地补充道:
“东家,此事确实透着古怪。
“我这几日也在暗中打探,那聚仙楼的新东家,神秘得很,从未露过面,所有指令都是通过一个管事下达的。”
背后有人。
钱来路不明。
针锋相对。
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东溪记”笼罩而来。
众人的心头,不免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必理会。”
陈远却显得很平静,他摆了摆手,安抚众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们愿意烧钱,就让他们烧去。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便是最好的应对。”
陈远看向众人,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的脸。
“记住,我们真正的底牌,是《白蛇传》,是佛跳墙,是这惊雷火与绕云流。
“这些,是他们花再多钱,也模仿不来的东西。”
陈远沉稳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众人焦躁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王掌柜,此事你多留心便是,不必分心太多。
“咱们的重心,还是在开业本身。”
“是,东家!”
众人齐声应诺,各自散去,投入到最后的准备之中。
……
时间飞逝。
转眼便到了十三日。
距离开业,仅剩最后两天。
酒楼之内,焕然一新。
大堂中。
崭新的红木戏台已经高高搭起,雕花的柱子栏杆,红色的幕布,金色的流苏,显得气派非凡。
后厨里,田刘氏带着伙计们,将佛跳墙和其他菜品的制作流程。
演练了一遍又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后台排练处。
堂倌们穿着崭新的戏服,正在进行最后的彩排。
整个“东溪记”上下,都弥漫着一种紧张、忙碌,而又充满期待的氛围。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只待开业那天,奏响最华丽的乐章。
然而。
就在这最后的冲刺时刻。
“哐当——”
酒楼的大门,被人一脚粗暴地踹开。
一阵喧哗声,伴随着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都他娘的给老子精神点!”
“这就是陈郡尉开的酒楼?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下一刻。
二十多名身着军府制式甲胄的军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两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都尉。
他们腰挎长刀,下巴抬得老高,目光在酒楼里肆意扫视,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挑剔与倨傲。
正在前堂指挥伙计们布置桌椅的王朗,心中一惊,连忙迎了上去。
“各位军爷,这是……”
其中一名都尉,斜睨了王朗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们是奉张都统之命,提前来给陈郡尉捧捧场,探探路!”
“怎么?不欢迎?”
奉张姜张都统之命?
王朗不敢怠慢,连忙堆起笑脸。
“军爷说笑了,欢迎,自然是欢迎的!
“只是小店还在准备,尚未开业,多有简慢。
“不如各位军爷先行回去,待到十五开业之日,小店必定扫榻相迎!”
“滚一边去!”
那都尉却根本不理会他,一把将王朗推到一旁。
“老子们今天来了,就没打算走!”
“开没开业,我们说了算!”
随即。
这群骄兵悍将,再没不理会王朗。
如同进了自家后院一般,在酒楼里肆意走动起来。
“啧,这桌子腿也太细了,够不够结实啊?别一拍就散架了!”
一名军官一脚踹在崭新的红木桌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还有这墙上挂的画,画的什么玩意儿?花花草草,娘们唧唧的,还不如挂两把大刀来得威风!”
另一人指着墙上的名家字画,评头论足,满脸不屑。
他们大声喧哗,举止粗鲁,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抛来抛去。
甚至有人直接跳上了刚刚搭建好的戏台,在上面重重地跺脚,测试着戏台的承重。
“咚!咚!咚!”
沉重的军靴,踏在崭新的戏台木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正在后台准备的堂倌们,被这阵仗吓得心惊胆战,一个个脸色发白,排练也进行不下去了。
后院。
陈远正与公孙烟、叶清妩,就《白蛇传》的灯光、音效等最后细节,做着最后的敲定。
“……白娘子水漫金山这一幕,我需要所有堂倌在后台,用十几面大鼓,同时擂响,营造出那种洪水滔天的气势……”
陈远正说得投入,前堂的喧哗声已经隐隐传来。
听此。
陈远眉头微皱,对着众女点了点头。
让她们继续排练,自己前去看看。
若是寻常小事,便让王朗自行处理。
前堂。
王朗急得满头是汗,却又不敢得罪这群军爷。
只能陪着笑脸,跟在后面,好言相劝。
“军爷,这戏台是唱戏用的,可经不起您这么踩啊……”
“军爷,这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您高抬贵脚,高抬贵脚……”
王朗想自己先稳住这群人,尽量不让事情闹到后院,打扰到正在忙正事的东家。
可这伙都尉,丝毫不给面子。
到处乱敲乱打,还故意用身子把王朗,挤得东倒西歪,哈哈大笑。
便在这时。
那为首满脸横肉的都尉,脚步忽然一顿。
他的鼻子,像狗一样,用力地在空气中嗅了嗅。
一丝若有若无,却醇厚到了极致的酒香,正从后院酒窖的方向,悄悄飘来。
这名都尉的眼睛,瞬间亮了!
亮得吓人!
“好香的酒!”
这都尉大喝一声,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王朗,大步流星地就朝着后院的方向冲去!
其余军官闻言,也纷纷跟上。
一行人闯入后院,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那扇紧紧关闭的酒窖大门上。
那股诱人的酒香,正是从门缝里飘出来的。
“开门!”
满脸横肉的都尉指着酒窖大门,对着王朗颐指气使地吼道。
“老子闻到绝世好酒的味道了!
“快!开门给弟兄们取几坛出来,尝尝鲜!”
王朗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张开双臂拦在门前。
“使不得!军爷,万万使不得啊!”
王朗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作揖。
“此乃我们东家专门为开业准备的‘镇店之宝’,数量极为稀少。
“是用来招待各州府最尊贵的客人的。
“眼下……眼下是万万不能开封的啊!”
听到这话。
那都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随即勃然大怒,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王朗的衣领。
“放你娘的屁。”
都尉双目圆瞪,口水都快喷到了王朗脸上:
“怎么?老子们这些在边关流血卖命的军爷,还不够‘尊贵’?
“你是看不起我们,还是看不起张都统?!”
“锵——”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一截!
雪亮的刀锋,在日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直直映在王朗煞白一片的脸上。
整个院子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伙计都吓得不敢出声。
“说得对,今天这酒,咱们喝定了!”
“他娘的,一个破酒楼的掌柜,也敢看不起咱们军府的人!”
“把门打开,再不开门,老子们自己动手砸了!”
其余的军官也纷纷围了上来,大声起哄叫嚣。
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推搡那些试图上前阻拦的伙计。
场面,一触即发!
王朗被那刀疤脸都尉逼到了墙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浑身都在发抖。
他看着那即将拍在自己脸上的刀背,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完了。
东家的大事,要被自己搞砸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谁给你的胆子,在我的地方拔刀?”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陈远正一瘸一拐地从戏台方向走来。
那都尉上下打量了陈远一番,当看到他那条不便的腿时,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你就是陈远,陈郡尉?一个瘸子?”
都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嚣张,用刀背拍了拍王朗的脸。
“我们是张都统请来捧场的!
“有好酒好菜,不先拿出来孝敬我们这些浴血奋战的弟兄,难道要留给那些酸儒腐儒?
“识相的,就赶紧把酒窖打开!”
陈远没有立刻发怒。
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都尉。
不对劲!
自己与张姜的关系,虽谈不上推心置腹,但绝不是冷若敌寇。
而且。
张姜为人行事光明磊落,绝不是这种纵容手下骄横无礼的人。
如果真是她派人来,必然会提前打招呼,来的人也断然不敢如此放肆。
所以,这些人……
陈远心中,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张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