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交际,内务府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八月的选秀刚过,一个个如花似玉的新人入宫,分配宫殿、拟定封号、一应赏赐的准备,样样都要劳心劳力。
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刘福全,也算是个做事妥当周全的人,也幸亏他提前备好了新宫殿的装饰摆件,新的小主们入宫后都很满意。
这一日,皇上的旨意下来,敬事房也要开始制作新的绿头牌了,倒是刘福全接到了新的任务。
九月初一,各位王爷公主们就要进上书房了,一应的学具本册都要备下。
“唉,总算能喘口气了!”
刘福全刚从上书房回来,摘下帽子扔在桌上,疲惫地往椅子上一瘫,眼皮子开始沉重起来。
这回中选的几名秀女家世都不错,唯有那位分最高的曦才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会说这白玉花瓶有瑕疵要换,一会又说瓷枕太硬,要加个攒金绣的软垫,刘福全好不容易忙好了这边,流华宫的纯贵人又嚷嚷起来,说是送来的月季颜色不好看,要内务府换几盆娇艳的去。
刘福全带着手下人东奔西跑,一天下来饭都没吃上,倒是乾清宫那边翻了牌子,敬事房的活儿就来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似乎是新来的何御女侍寝,刘福全在半睡半醒中冷哼了一声,这曦才人也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儿呢!
他正准备阖眼打个盹儿,只听见门口处传来娇脆的女声。
“刘总管,刘公公!”
刘福全费尽力气睁开双眼,发现是飘香院的荔枝姑娘,便强撑力气站起身来迎接。
“荔枝姑娘怎么这时候来了?”他满脸堆笑,将来人迎进内堂坐下,又忙不迭地端上一杯热茶。
对待太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原是不用这么礼数周全的,但瑗太妃最近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她宫里的人刘福全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刘总管客气了!”荔枝连忙摆摆手道,“飘香院的冰块用完了,我是来……”
“哎哟,您看我这记性!”还未等她说完,刘福全便一拍脑门,抢先一步说道,“最近后宫的杂事太多了,马上,马上就给瑗太妃娘娘送去!”
“如此,便多谢刘总管了!”荔枝朝他福了福身子,转身便离开了内务府。
刘福全连忙唤了几个小太监来,让他们先停下手里的活计,先把冰块送到飘香院去。
“警醒着点儿!这位瑗太妃在太后娘娘跟前很是得脸,小心伺候着!”
回宫的时候,荔枝碰见了好几个从乾清宫出来换班的侍卫,他们现在不显眼的地方,正小声议论着什么。
荔枝留心地偷听了一耳朵,似乎提到了什么朝中大事,又说是皇上的决断已经下来了,这桩案子也算了结了。
皇上今夜到后宫去了,所以这几日乾清宫晚上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值守。
侍卫们拍拍钱袋子,说是要出宫喝酒去;荔枝觉得无趣,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却隐约听见了瑗太妃姐姐的名字。
秦沉书?那不是娘娘的姐夫吗?他也跟这次的事件有关吗?
荔枝来不及多想,小步跑着回宫,打算马上告诉娘娘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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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沉书?”晏青听见这个名字先是一愣,“他怎么了?”
从原主身体残留的记忆中,晏青得知秦沉书乃是她姐姐晏红的丈夫,也就是她的姐夫,同时也是玥妃娘娘秦沉月的弟弟。
不过这个晏红嘛,说是姐姐,其实也不过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自从她进宫之后,别说见面了,晏红连半个字都没给她写过。
就是在她前世面临殉葬的时候,姐姐和姐夫连屁都没有放一个!别的太妃都有母家的接济,只有她晏青,需要自己挣钱吃饭养娃!
“听说秦大人下狱了!”荔枝神神秘秘地说道。
下狱?那不就是蹲大牢吗?那晏青也就放心了!
她连忙搬来小凳子,示意荔枝坐下慢慢说,而自己则半倚在桌边,饶有兴味地盯着对方。
你要唠这个,我能听一宿!这是晏青现在的表情。
“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晏青兴奋地托着腮帮子道,“他犯什么事儿了?”
娘娘的眼睛里,怎么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呢?荔枝被她这反应整懵了。
“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乾清宫的侍卫说起,似乎是牵扯到什么朝中大案,查出了好几十名官员,秦大人也在名单之内!”
“叫什么秦大人!都下狱了,直接叫秦沉书就行!”
晏青皱了皱眉头,原主似乎很憎恨这个姐姐和姐夫,对他二人的名字出现了莫名的排斥。
原来秦沉书犯事了啊!难怪上回去寿康宫遇见秦沉月的时候,她会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晏青,敢情是怨恨她见死不救啊!
“看来秦沉书的罪名不小啊!”晏青心中暗喜。
否则秦沉月也不至于脱簪戴罪,不施粉黛地跑去寿康宫找太后!肯定是她跟皇上求情失败了,所以想在太后这儿卖个惨!
看起来,太后娘娘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荔枝,明日一早,你带上银两到后宫里打探打探,把情况问清楚些!”
晏青同她吩咐道,自己这边也要去撷芳斋找一找何舒沅,她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应该更清楚这桩案子的情况。
荔枝点头应下。
洗漱收拾完已是亥时三刻,听小李子说,涵玉睡前闹了一会,现下累得很,刚爬上床就睡着了。
晏青蹑手蹑脚地走到涵玉房中看了一眼,见她睡得很香,荔枝就在一旁守着,便也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夏季带着水汽的晚风拂过窗棂,晏青只觉发丝微漾,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须发皆白的老人面向她,苍老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他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喉头却似乎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半点声响。
看着他惊恐又着急的模样,晏青不知为何一阵心痛,她伸出手想要拉住他。
眼前的光灭了,接踵而至的是无尽的黑暗。
等到梦里恢复光明的时候,那个老人家已经不见了。
她猛地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爷爷!”晏青脱口而出便是这个称呼,回忆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