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每次都是姗姗来迟。
方采女和于采女的眼睛,顿时发出了神奇的光芒,盯着皇上再也不肯移开。
唯独秦沉月,见着皇上出现,也只是淡淡地行了一礼,便再也不抬头去看他。
不对啊!晏青猛然发现,今日的宴席少了两个人,梁贵妃和茹充仪。
梁贵妃身负协理六宫大权,这样的家宴是不应该缺席的;而茹充仪作为皇上的宠妃,也必定不会放过今日这个炫耀的机会!
果不其然,皇上很快便发现了有人缺席,但他先发现的是他心心念念的茹充仪。
“回皇上,夏日午后阳光猛烈,茹充仪身子不适,不宜在家宴中以病容面圣。”一水间的奴才前来禀报道。
说得好听是身子不适,其实还不是怕天气太热,容易中暑和晒黑皮肤吗?
借口拙劣不要紧,重点是皇上信不信!
“你回去告诉茹充仪,让她养病,就说家宴结束后,朕会亲自去看她!”皇上果然信了,他扭头吩咐孙宝良道,“孙宝良,你去传沈太医,让他去一水间给好好看看!”
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后,皇上这才安心一些,摆摆手示意歌舞可以上来了;待到歌舞行至一半,这个大猪蹄子才发觉还有一人不在场。
“梁贵妃呢?她怎么也没出席?”
太后颇为不满地皱了皱眉:“皇帝,梁贵妃她也是身子不适,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她?”
“这样啊,暑热加身,难免身子不爽!”皇上点了点头,“让沈太医也去给贵妃看看吧!”
孙宝良记下了,在一旁低低地应了一声。
笑死!人居然可以双标到这种地步!(不是,其实皇上是狗)
且不说梁慧滢是贵妃,何蔓香只是一个小小充仪,皇上居然让沈太医先去看了何蔓香?
而且他并不打算去看梁慧滢这一点,让太后脸上的不满之色越发沉重。
晏青坐在堂下,冷眼瞧着这一切,越来越觉得皇上的嘴脸很恶心;偏不巧清音阁内又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她只得憋住了一肚子的话,埋头苦吃一通。
酒过三巡后,皇上似乎有了些醉意,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撑着头昏昏沉沉。
反观堂下,众人也都渐渐乏了,午后的微风从旁穿进来,穿过殿内清凉的风,拂在众人脸上,大家开始昏昏欲睡。
突然间,晏青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动了动,秦沉月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午后阳光和煦,微风阵阵,容易使人昏睡。”她彬彬有礼地朝皇上福了福身子,“臣妾不才,愿以一曲琵琶振奋人心。”
皇上听了此言,脑袋快磕到桌上时,又猛地抬起头来。
“甚好甚好!玥妃,你开始吧!”他似乎也是没有料到秦沉月会这般主动,美人弹琵琶,他又怎会拒绝这般盛景呢?
只见秦沉月微微一笑,一名宫女从后院快步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架水晶琵琶;秦沉月接过去,戴好护甲,便开始细细拨弄起来。
这是《夕阳箫鼓》,乃十大琵琶名曲之一。
前奏平静,犹如一轮明月映照在没有波澜的水面上,众人听得更是脑袋昏沉;情绪逐步渐进,秦沉月也沉浸其中,直至第七段时,琵琶用扫轮弹奏,恰似渔舟破水,掀起波涛拍岸的动态。
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了一震,原来惺忪的睡意都被驱赶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剩下一根心弦系在秦沉月的水晶琵琶上。
皇上更是如此。
他本就喝酒喝得微醺,又听了这样一段美人弹琵琶,乐声动人,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一双眼落在秦沉月身上,不住地打量着。
呸,老色批!晏青看得清楚,也露出了跟素华姑姑一样鄙夷的眼神。
全曲的**是第九段“欸乃归舟”,表现归舟破水,浪花飞溅,橹声“欸乃”,由远而近的意境。
也不知是曲子太过动听,惹人产生了幻觉,还是酒劲上来了,皇上居然在朦胧中瞧见,湖心亭那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由于隔了一段距离,他又喝了酒的缘故,所以看不太清楚;他饶是倔强地站起来,硬要往前看清这个人影。
只见湖心亭那处,在一片烟波浩渺中,有一名身着水天碧颜色衣裙的女子,正跨过一叶扁舟,往清音阁的方向蹁跹而来。
那人的气质清逸出尘,比起秦沉月有过之而无不及,光看这挺拔的身姿,便能够想象出此人的模样。
晏青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想,她扭头向太后投以一个探询的眼神,在得到笑容回应后,她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好一个碧波湖上,九天仙女下凡尘!”皇上抚掌赞叹道,“此情此景,配上玥妃的琵琶,真是相得益彰!”
说着,便迎上前去,定定地站在岸边,等候着“九天仙女”的驾临。
那女子的小船渐渐驶近,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只是经过了悉心装扮,比起往日不施粉黛的模样更为清丽了。
“是梁贵妃?”看清那女子的面容后,皇上也是惊呼一声,“你不是身体不适,留在宫里歇息了吗?”
于采女和方采女见着梁慧滢出现,又看见皇上色眯眯的眼神,顿时心如死灰,便知道今夜的侍寝已是无望。
“臣妾参见皇上。”梁慧滢踏上岸来,朝着皇上福了福身子,没想到这回皇上倒是反常,迅速地握住了她的手。
“臣妾病体,不宜亲近皇上太过。”她不着痕迹地缩回了手,“只是许久未见皇上,心中甚是想念,所以想来见您一面。”
“滢儿身体如何?可有传召太医看过?”皇上假惺惺地问道。
不是你先让沈太医去看茹充仪的吗?如今有在这儿明知故问,真是让人恶心!晏青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别过脸去。
此时,秦沉月的琵琶曲弹至末章。
归舟远去,万籁皆寂,春江显得更加宁静,全曲在悠扬徐缓的旋律中结束,使人回味无穷。
“滢儿,回宫路途遥远,何不让朕陪着你?”皇上轻笑着揽过梁慧滢的肩头,拉着她坐到了小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