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妃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床边的木盆中还盛放着刚呕出来的秽物。
晏青心里便知道,玥妃如今正饱受孕吐的辛苦;胎儿不足两月,正是难受的时候,但这样动荡的胎象,她却从未见到过。
“玥妃,太医们怎么说?”她沉思着收回手,望向秦沉月。
“太医说,臣妾的胎象不稳,需服用一些保胎的汤药,熬过前三个月便能好些。”
秦沉月又恢复了她那副清冷的神情,薄唇轻启,嘴边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何止是不稳?是非常不稳!晏青在心里叹息,这样的胎象一个不注意,孩子就没了!
“平日里,玥妃的膳食是否不沾荤腥?”她转头望向一旁的宫女花芜问道。
“回瑗太妃,咱们主子吃斋念佛久了,也便一直吃素了!”花芜恭谨地垂眉答道。
难怪了!秦沉月的脉象显示,她身体内营养极其不均衡,应该是长久没吃过肉蛋一类的脂肪,导致体内能量不足。
瞧她这副瘦弱的小身板,不知道有没有九十斤,配上她这高个头,妥妥的一个骨感美人!
这样的身体,原是不适合怀孕的;但既然怀上了,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也只能想尽办法替她补养身子了!
“玥妃这身子得好好养养啊!”晏青习惯性地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嘱咐道。
“不知瑗太妃是否有什么好方子,可以赠与臣妾?”秦沉月说这话时,目光中居然露出了一丝希冀。
晏青愣了愣,然后轻笑着摇头:“既然皇上已经遣了太医来为玥妃保胎,哀家的医术自然是比不得的。”
“今儿个,也不过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来瞧瞧,哀家可不想扰乱太医院的工作!”
言下之意,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晏青根本不敢给秦沉月开任何药方。
这样的胎象,要是哪一天她真的滑胎了,这锅保不齐要甩到谁头上呢?
还是让太医院陪葬天团尽一尽本分吧!陪葬这种事儿,还是他们更熟悉些!
秦沉月被拒绝了,也不恼,脸上甚至一丝不快都没有。
“既如此,臣妾还是谢过瑗太妃的建议。”她微微颔首道,“臣妾有孕在身,就不送瑗太妃了。”
说罢,她又吩咐了身旁的花芜,让她仔细地送晏青出门。
“玥妃好好将养胎儿,有事尽管吩咐太医!”晏青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无论什么事,钟粹宫的事情跟晏青无关,找谁都好,别找她就行!
走出秦沉月的寝殿,那股子微弱的檀香味便消失了,晏青特意偷偷问了素华姑姑,她却没有闻见这股味道。
晏青是中医出身,浸淫在各种药材里多年,鼻子比狗还灵敏,一丁点的气味都能被她所察觉。
方才在寝殿里闻到的那股子檀香味,虽然被殿中安神香的气味所掩盖,但她却能够捕捉到一丝一毫。
这味道离开寝殿就闻不见了,越往里走越浓烈,估摸着应该是在寝殿内靠近床边的地方,最近有人焚烧过檀香。
正当晏青陷入沉思的时候,回廊的那一头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伴随着几声沉重的闷响。
她快步走过去瞧,却发现是内工部的太监们正在拆除西殿门窗上的木条。
地上已经堆了好些木条,西殿的房门已经打开,陆陆续续有太监从里头搬出东西来。
也不知是谁先看见了晏青的身影,道了一句“瑗太妃吉祥”,太监们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跪在地上行礼。
“哀家就是看看,是不是妨着你们做事了?”被这么多人围着,晏青觉着有些尴尬。
只见一个衣饰板正些的太监迎上前来,朝晏青回禀道:“奴才内工部首领太监小新子,见过瑗太妃!”
小新子说,皇上念着玥妃怀有身孕,西殿这么荒废下去也是不好看,所以下旨命人重新修葺,把旧时崔氏的一应用品全数丢弃。
晏青低下头,看了看地上放着的,都是昔日曦才人的东西,其中不乏许多未曾用过、崭新的衣饰。
有一件裙衫,是当日在长街上,崔氏将她误认为是何御女时穿着的,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丢了吗?要丢到哪里去?”晏青皱着眉头,浪费可耻啊!
“回瑗太妃,皇上下旨,只要是钟粹宫西殿的东西,都叫拿去火场烧了,免得冲撞了玥妃娘娘的胎儿!”小新子回禀道。
晏青张了张口,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好,哀家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干活吧!”她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了钟粹宫。
“轰隆”一声巨响,震醒了屋顶上沉睡的乌鸦;晏青回过头去,看见西殿写着“柔淑恭顺”的牌匾被折成两半,像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
她心中一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回到飘香院时,龙眼正在小厨房里准备晚膳,小李子也从延亲王府回来了。
晏青去瞧了一眼御膳房送来的菜肴,比起往日的少了几味肉菜,连菜品的卖相都做得不如从前精致了。
龙眼说,今儿个玥妃怀孕的消息传遍六宫,御膳房那儿的人也是见风使舵的,什么好东西都尽往钟粹宫送,旁的宫里自然是顾不上了。
“涵玉呢?”平日里这个时辰绣房该下学了吧,怎么没看见她扒在小厨房的窗户上等吃饭呢?
小李子眨眨眼,伸手指了指涵玉的寝殿:“公主没在晚膳里见着鸡腿,正在生气呢!”
这个小肉团子啊!还是对鸡腿情有独钟!晏青苦笑着摇摇头,领着小李子一同往涵玉的寝殿走去。
推开门,却见到小肉团子气鼓鼓地趴在床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是谁惹了咱们家小公主啊!”晏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
只见涵玉赌气似的扭了两下,嘴里嘟囔着:“没有鸡腿,今天的晚膳没法吃了!哼!”
声音里都带着委屈,扑腾着的小手都在控诉着御膳房的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