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良端着刚焖好的参茶,正准备呈上去给皇上提神,就听到乾清宫里头传来一声怒喝。
他怯怯地探进半个脑袋,却差点没被扔出来的奏折砸中。
皇上又生气了?难不成朝中又出了什么大案要案?
他十分纳闷,心想今日这差事又要不好当了!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奏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只见皇上扶着额头,满脸怒容,堂下有位大人不卑不亢地站着;孙宝良走近了一看,这不是何大人吗?
何大人是刑部尚书,平日里下朝后,也不多往这乾清宫走动啊!怎么这会子突然过来了,还惹得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皇上,秦沉书谋害晏阁老,此罪不可恕啊!”
晏文涛不仅是当朝阁老,也是前朝太子太师,是当今皇上的老师!皇上一直以为他死于胸痹,没想到却是被身边人所害!
孙宝良听罢也惊了!这秦沉书不是已经下狱了吗?怎的此时又扯出来晏阁老的死?
正此时,外头又有通报——
“八王爷付知渊求见皇上,有要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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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口谕:原四品文渊参事秦沉书谋害人命、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着令即刻拉出午门斩首示众,由八王爷付知渊监斩。
念其妻子虽为从犯,但并非主谋,着令查抄家产,废为庶人赶出京城。
另,追封晏文涛为定国公。
晏青等这则圣旨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她派了小李子,跟随付知渊一同前往午门,为的就是替她最后看一眼这个所谓的“姐夫”。
未时刚到,小李子便大汗淋漓地赶回了飘香院。
晏青早早地就坐在院子里等他,看见他回来,也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死了?”她微微抬眼道。
“死得透透的了!”小李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方才他站在最前头,那刽子手挥刀时,秦沉书的血差点没溅到他身上;那颗人头咕噜咕噜地滚到他脚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
看来今晚得多喝两碗定惊茶才行!
“去换一身衣服,然后随我去看看姐姐!”晏青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厢房里的晏红早就醒了。
从昨日早上吃了蒙汗药,一直睡到今儿个早晨,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不对劲,也顾不得穿戴整齐就往门外冲。
晏青早就吩咐人在门口上了两把大锁,窗户也都从外面封死了,只留了顶上一个小气窗,来输送新鲜空气。
晏红在里头吼叫、拍门已经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她喊得嗓子都哑了,外头也没有人回应她。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际,门外的铜锁“嘎达”一声开了。晏青背阳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姐姐!”她开口轻唤一声。
“妹妹!妹妹!”晏红发了疯似的扑过去,“是不是已经救出我相公了?”
她半伏在地上,一手抓着晏青的裙边,头发散乱,脸上是未干透的泪痕。
实属狼狈啊!
“救出来了!”晏青淡淡地回答道。
晏红听罢,欣喜之色窜上眉梢眼角:“他在哪儿?妹妹你带我去见见他!”
她边说着,边着急地想要去拉晏青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
“你真的那么想见他?”晏青半弯下腰,一张脸隐匿在阴影中,神色晦暗不明。
晏红激动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万分期待。
“那你……便到地府去见吧!”
晏青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晏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胡说!相公怎么会死!?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她疯狂地摇着头:“你不是说救他出来了吗?”
晏青接过小李子手上的东西,一把掷到她跟前,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好戏。
“这是……这是夫君的帕子?”
晏红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条绣着相思豆的绢帕,是她曾经赠予相公的定情之物,如今却被血染得红艳刺目。
这是她夫君的鲜血吗?晏红抬眼,用无比愤恨的眼神看向晏青。
小李子见状,立即叫上小竹子和其他几名太监,一同上前将她按在地上。
“我是救他出来了啊!”晏青蹲下来,冷笑一声道,“但他要去的地方不是晏府,而是刑场!”
严格意义上来说,晏青并没有食言!
“是你!是你杀了我相公!”
晏红扑倒在地上,如玉一般的面孔沾满了尘土,青丝散落在地,正声嘶力竭地朝眼前人嘶吼道。
“晏青!你这个毒妇!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晏青突然逼近她的脸。
她伸出右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高高地仰起头来直视她的双眼。
“你们杀我爷爷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二字?”
晏红怔住,顿时停止了挣扎。
半晌,她终于抬起通红的双眼,心有不甘地看向对方。
“晏红!他可是你的亲爷爷啊!你居然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相公,下毒谋害他?”晏青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你忘了吗?是姐姐你亲口告诉我的!”
她冷哼一声,顺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眼中浓重的笑意逼得晏红脊背发凉,她再不敢吱哇乱叫,只是瞪大眼睛不停地落泪。
原来那个噩梦不是噩梦,居然是晏青给她下的致命圈套!自己这张嘴,竟成了相公的催命符!晏红一想到这儿,就想狠狠地扇自己几个大嘴巴!
眼前的这个人,全然不见当时天真无邪的笑脸,有的只是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她甚至不能直视她的双眼。
“姐姐!”这是晏青最后一次这样唤她,“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遭人唾弃、不涉世事的蠢丫头了!从你们放弃我的那一刻起,那个晏青已经死了!”
晏红突然如惊弓之鸟一般抬起头,眼前这张脸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哀家现在是瑗太妃!”晏青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身上散发出巨大的气场,完全不似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她深深地看了晏红一眼,转身便离开了厢房。
一众太监们依着皇上的旨意,拔了晏红的舌头,再把她一棍子打晕,装在麻袋里扔出了京城。
自此,晏青在这世上,真真是孑然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