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到这里,韩希臣突然很好奇:“大将军,津州那地方确实重要,可还是要看在谁手里。不过,既然这么多年津州都在鬼戎手里,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没有动静,这不是白白浪费了津州的地理优势吗?”
楚临渊指着韩希臣揶揄了一句:“你倒是好啊,开始替鬼戎打算盘了,要不我把你捆了送鬼戎王帐去,你亲自去问问?”
韩希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当时确实很危险。”楚临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月光:“沈家两将战死,彧北军乱成一团,我初来乍到,很多人都不愿意听我的,羌州,柏州各自独立,彧北防线近乎崩溃……唉,当年为了整治彧北,可把我给愁死了,沈淮安那个小崽子也不让我省心,他直接就跑到津州去了,我快被他吓死了。”
听到最后,韩希臣哈哈笑了两声:“沈公子有时候确实挺调皮的。”
楚临渊的眼里捎上了一抹温柔的情愫:“他这几年还好,前几年那脾气才是真的硬,说一不二,谁都劝不住。”
说起沈淮安时,楚临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脸上虽然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可上扬嘴角却出卖了他——就算浑身是刺的沈淮安,他也心甘情愿。
韩希臣有些羡慕:“您和沈公子,挺好的。”
楚临渊嘿嘿笑道:“哪里好?”
韩希臣:“……”
哪有人这么问的,还问的如此坦荡,韩希臣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大将军,您倒是想想咱们该怎么出去啊?”
楚临渊:“不用急,我自有办法。”
夜风呼呼吹着,捎来阵阵凉意,几个鬼戎的兵士举着火把绕着大营巡逻,楚临渊裹着一身黑衣消失在了夜色中。韩希臣是真没想到楚临渊竟然敢带他到津喙口来,他紧紧地跟在楚临渊身后,心跳如擂鼓。
楚临渊是个谨慎的人,他在彧北战场用兵时,如果没有七八分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出战的,可现如今他竟然将自己送到了敌方大营!韩希臣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万一楚临渊在这出了什么事,他最好也别回去了,回去了也没法交代,他突然间就明白了楚临渊带自己而不是带贺明秋来的原因——贺明秋是个人来疯,让他潜入敌方大营,他一定更疯。
但是,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不需要两个疯子,而是需要一个疯子和一个能控制得住局面的人。
韩希臣作为那个正常的“人”一刻也不敢离开楚临渊。
楚临渊悄声躲到了鬼戎士兵的帐篷后面,距离近的连鬼戎人的对话都能听得清楚。
一个鬼戎士兵道:“我想阿娘了,想楚云山了,为什么要来这么远的地方打仗?”
另一个答:“不知道,王上说打下了津州来就能入主中原,可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咱们还是守在这一个地方。”
隔着朦胧的月色,楚临渊定定地看了韩希臣一眼,韩希臣立刻懂了,他往后退了两步将手里的绳一拉,围成一圈儿的十几个铁桶“砰”地一声翻倒在了地上,猛火油浇在干枯的草上和周围的帐篷上,巡逻的士兵立刻就发现了这动静,举着长矛前来查看,还有一群人喊叫着围捕韩希臣,韩希臣一个横劈,撂倒了最先扑上来的那个士兵。
此时,鬼戎帐外突然冲下来了一匹白马,马上的人双眉挑起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他双腿夹起马肚朝营帐奔去。楚临渊的双手并未放在缰绳上,而是拉开了一支燃着火种的弓箭,直直地朝猛火油射了过去。箭支一触到猛火油,轰地烧成一片,鬼戎帐篷很快就被点着了,帐内帐外的士兵们喊叫着滚倒在了地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一声口哨声想起,楚临渊喊了一声:“希臣!上马!”
随着他的喊声落下,有一匹棕色的马匹停在了韩希臣身旁,韩希臣翻身上马,接住了楚临渊扔过来长剑:“希臣,跟我一起杀出去!”
说完这话,楚临渊骑着白马冲进了燃烧着的营帐中,他长刀一挥砍伤了数几人,韩希臣紧跟在他身后拿剑砍人。作为彧北军的帐下将军,楚临渊上阵杀敌的场景,韩希臣见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像这次一样令人血脉喷张。
二人跑马冲出了鬼戎营帐,楚临渊突然喊了一句:“下马!”
韩希臣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从马上翻下来了,楚临渊吹了一声口哨,两匹马一前一后朝津州城门方向奔去了。
楚临渊转身往津喙口的方向走,韩希臣随即跟了上去:“将军?刚从津喙口出来现在又回去?”
楚临渊哈哈笑了两声:“对,咱们不从津州城门走,回去绕过津喙口翻山回徽城!”
韩希臣:“翻山?”
楚临渊拍了拍他的肩:“跟我走吧!”
津喙口营帐被偷袭的事情很快就传出了津州,传到了徽城,沈淮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楚临渊守彧北的那七年,他爬遍了津州附近的每一座山,也正因为此,他才能安然无恙地从鬼戎大营走掉。
韩希臣跟着楚临渊从津喙口往北走,经过一片平原地带时,楚临渊道:“这是红萼谷,鬼戎三殿下恽锡从津州撤出来之后,应该就藏在这红萼林后面,等我回去从柏州调兵来,亲自踏平他们!”
韩希臣喉结滚动一圈儿,看着楚临渊:“将军,您现在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您以前稳重内敛,从来不会这样说话,也从来不会做闯敌方大营这么危险的事,您怎么了?”
楚临渊沉默了很久,他呆呆地看着红萼谷的方向,又转过身看着徽城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希臣,津州一仗一定会打得很惨,彧北军和东海军围在这里,不只是为了夺回津州,更是要灭了鬼戎人。津州夺回来,鬼戎人还敢南下,夺来夺去,仗打得没完没了,倒不如一次了断干净。”
韩希臣道:“可是津州城内只有阮林在,顾沉和鬼戎王图格他们躲在楚云山后面不肯出来,这还怎么打?”
楚临渊突然笑了起来,他指着红萼谷的方向,神色甚至有些温柔:“希臣,你说如果我带着彧北军主力困死在哪儿,你和明秋打津州又打不下来,导致一半儿兵力都牵制在津州,如果你是鬼戎王的话,会不出来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