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渊和韩希臣偷偷从窗子翻了出去，方才在客栈和张赫一同吃饭时，差点被阮林发现，韩希臣心有余悸，边往前走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况。津州城内的情况和徽城很是不同，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少，到处都是持着长矛巡逻的兵士，楚临渊和韩希臣藏进一间破败的房屋内躲避到了晚上才敢出门。
他们二人都穿了一身黑色，沿着房屋阴影朝前走时轻易地隐了身形。韩希臣跟着楚临渊七拐八绕了几圈儿之后，到了一户房子前面，那房子门前有两个大榕树，开着白色的榕花，他吃惊地问：“怎么到张家来了？”
楚临渊悄声道：“阮林这些日子经常到张家来，肯定有他的目的，我们偷偷藏进去打探一下。”
说完，楚临渊翻墙进了院中，韩希臣也跟着进去了。
楚临渊故地重游，凭着残存的记忆带着韩希臣找到了张家书房的位置，他用小铁丝撬开了书房的铜锁，领着韩希臣走了进去。
“为什么要来这儿？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有人来的，张家的书房里面有个暗阁，那暗阁里面藏了一些违法倒卖的官窑。我上次走的时候跟他们说要记得锁起来，别让人看到。张夫人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把暗阁锁起来，我们偷偷躲在里面，不会有人发现的。”
韩希臣：“……”
两个人在暗阁中悄悄躲了两天，终于等来了人。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人打开了，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贴着书架走了进来。楚临渊和韩希臣把耳朵贴到了暗阁的门上，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有一个妇人的声音传了进来：“你这几日又跑哪儿去了？你师兄给你讲的功课记住了没有？”
楚临渊听出来了，说话的这人是张严的夫人，也就是榕国王妃郑清的女儿郑沅。
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母亲，我记不住，能不能不要让他们再来我们家了？”
楚临渊对韩希臣点点头，是张赫，前两日他们在客栈里遇到过，就是他的声音。
郑沅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就敢赶他们出去？一个是鬼戎王的军师，一个是鬼戎王帐下的勇士，你说，咱们平民百姓拿什么赶他们走？”
张赫跺了跺脚：“母亲，他们明知道孩儿成不了大器，还偏偏逼着我念书，孔夫子还说要‘因材施教’呢，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孩儿不是那有才之人吗？”
郑沅道：“你母亲我是榕国王妃的女儿，你又是我的儿子，他们看上了你的血统，非要强迫你当学生，母亲也没有办法啊！”
说着，郑沅在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抱了几本书给张赫：“你师兄说让你把这些都背会，你拿去慢慢背吧。”
“哗啦”一声，是书卷坠地的声音，紧接着张赫恼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说了我背不会也不想背，我就算有榕国的血统跟他们鬼戎又有什么关系？津州本来就是大周的封地，他们鬼戎人霸占了这个地盘，如今还要逼着我学他们的字，念他们的书，我还不如收拾包裹投了彧北军上战场杀敌去！”
见张赫彻底恼了，郑沅也不敢逼迫的太紧，温声劝道：“这么多年不是过来了吗，怎么这一时就偏偏忍不了了。”
张赫道：“小时候哪懂这些，只是觉得拜了个厉害的师父脸上长光，可是越长大才明白，他们鬼戎人和我们根本不是一条心，他们就是为了利用我们家！用我们家的钱，用我们家的马场，现在还想儿子跟他们姓，做梦去吧！”
郑沅叹了口气：“唉，听你父亲说津州这边要打仗了，安稳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你就再忍两日，等彧北军把津州打下来，就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了。”
母子二人在书房里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抱着书卷离开了。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远了，楚临渊道：“可以基本断定张家是被胁迫了。”
韩希臣手撑着腮，有些纳闷地问：“大将军，我不太明白，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临渊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还亮着，他们还不能出去，干脆与韩希臣席地而坐小声交谈起来：“你知道前体仁阁阁首傅霈行为什么被斩首吗？”
韩希臣道：“听说傅霈行祸乱朝政，还和鬼戎那边扯上了联系，致使津州失守，这才被斩首了。”
“不错。”楚临渊道：“傅霈行是榕国人，张严的夫人郑沅是榕国后裔，张赫也算得上半个榕国后人。当年，傅霈行和顾沉交好，所以顾沉才会替他照顾张家，即使在津州这么一个地方，也能保住张家屹立不倒。可是傅霈行死了之后，无论是张家还是榕国，都失去了它原来的价值，顾沉看上了张家的钱财，又想再培养一个苏衍出来，因此才派阮林到张府上来了。”
韩希臣略一沉思：“可是那张公子明显就是摸鱼逗鸟的性格，走仕途不大行得通。”
想起张赫，楚临渊笑了笑：“是啊，浪费了这么多年心血就培养出这么一个浪荡公子哥儿，顾沉那老贼可不得气死了，他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人，既然人要不走，就把钱拿走。”
韩希臣明白了：“所以，张家只能散财来保全自身？”
楚临渊双臂抱在胸前点了点头。
等到天黑之后，楚临渊和韩希臣从张府暗阁中翻了出来，隐着身形摸到了津州城楼底下。因为前几日失踪了两个鬼戎巡逻兵士，进出城门的检查更加严格了，他们二人根本出不去，便又躲回了之前藏身的破败房屋里。
屋内布满了蜘蛛网和棺材板儿，棺材底下还压着一具白骨，楚临渊踢了一把稻草，遮住了那具白骨。韩希臣到处看了看，从佛像后面找到了一把断腿的椅子，楚临渊瞅了一眼，对他摇头，示意他不用折腾了，随便找个了地方坐下。
韩希臣拍掉手上的灰沉，打了一个喷嚏，他捂着鼻子嘟囔道：“怎么查这么严？连城里的百姓都不让出去了。”
楚临渊道：“你想啊，上次千刃山一战，明臧被咱们活捉了，鬼戎王损失了五千精兵，东海一带的倭贼被剿灭了干净，长水军终于可以腾出手和咱们一起打津州了，你说鬼戎王怕不怕？”
韩希臣笑道：“怕！他当然怕，当初夺津州的时候就该想到有那么一天，津喙口那地方是他们能要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