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原则。
不是人善被人欺，而是心软被人欺。
心软，是一种没有原则的善良，成全别人，委屈了自己。
善良是珍贵的，但不带锋芒的善良就是愚弱。
善良一定不能越了底线，失了尺度，应该给配得上的人。
做人，不仅要看清了多少事，还要看轻、看淡了多少事。
“王婆婆。”身旁的小鹊却没小乔那样重的心思，而且手伤对她来说也不算个事，长这么大，每次挨后娘的打都比这重得多。
可她毕竟年龄小，见过的世面更少，所以问出的问题自然显得幼稚：“三奶奶这是要去哪里？”
王婆婆嗤笑一声：“奶奶去哪儿，不用你惦记，快走吧！”
王婆婆将她们领进女佣院的一个住所，住所依着大院围墙建的，一面墙便是大院的院墙。
“从明天起，你们便是制衣女，为大院的人缝制衣裳。”王婆婆严厉的目光往丫头们身上一扫，“也从此住在这儿，归我管束。”
姑娘们四下打量日后的住处，只见窗明几净，桌椅俱全，哪里像是仆人的住处，都快赶得上村里地主人家的小姐闺房了，可睡铺却是个大通铺。
桌子上还放着盘子、茶盏和茶壶，两个盘子中有雪白馒头，一个盘子盛着三个，但个头不大，与中午吃的馒头差不多小了一半。
小鹊立刻咽了口水，她家中不富裕，奶奶托人将她送进大院，就是为了让她能吃饱饭，找个活路，待几年后嫁作人妇。
也因她从小挨饿的时候较多，故而这两盘子馒头对她的吸引力，比三奶奶手腕上翠珠的吸引力还大，她两眼直盯着馒头，问：“王婆婆，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吗？”
“是给你们准备的晚膳，一人一个。”
小鹊闻言一愣：“这怎么吃得饱。”
“你们来赵家是做仆人的，不是来当小姐的。”王婆婆冷声教训，“在这里，做事要勤快守规矩，外表更要干净整洁，吃饭限量，免得你们吃撑了肚子。”
言下之意，连饭都不给吃饱。
“时候不早了，赶快吃完睡觉。”王婆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待王婆婆刚刚离开，大家立时活动了起来，一个个先去拿馒头，然后争抢床铺。
只有小乔愣在哪里，静静地看着一群争抢猴子似的。
“我睡这！”
“不，这位置是我先看中的！”
“你看中就是你的吗？”
小鹊更像个猴子似的，在别人还没抢完馒头时，她已抢先跳上炕头，抢下这通铺最好的位置，靠里靠边的两个铺位，然后回头一笑喊道：“快来呀！”
“哎！”如意以为她在喊自己，心想这同族人还是挺够意思的，正要抬脚走过去。
却又听见小鹊喊：“小乔姐姐，快过来，我给你占了位置！”
如意迈出去的脚停在空中，一脸尴尬，只觉得屋里每个人都在看她，羞得脸也有些红了。
王小乔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多是无奈，小鹊心底不错，却多是孩子气，心直又口快，容易得罪人，日后她可得好好劝劝她。
但现在，忙碌一天下来，她也累了，她提着小包袱爬上炕头。
小鹊接过她手里的包袱，亲昵地对她笑：“小乔姐姐，今天多谢你了。”
“别客气，多大点事，你都谢了我一天了。”小乔环顾四周，“对了，我问你，她们几个也都是新来的？”
“是啊，怎么了？”小鹊疑惑看着她，这个事她进大院的第二天就打听过了，前后不相差半月，原来的制衣女都到了嫁龄，被家人领走了。
原来，这赵家大院的仆人不都是有卖身契的，不少是来大院讨生计的，也有少数是求富贵的。
“没什么。”小乔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若是有比我们早来的姐姐就好了，我们可以跟她多问问大院里的规矩，免得日后行事，不小心触犯了规矩，做错了事。”
“你说得对。”小鹊对她的话全然信任，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睛又再次望向桌子上的馒头盘子，急切问，“小乔姐姐，你拿馒头了吗？”
“还没拿。”
“盘子里馒头没有了！”
“谁多拿了馒头，小乔姐姐还没有呢？！”小鹊立时喊道。
无人答应，更没人交出来多拿的馒头。
经小鹊这么一喊，小乔顿觉饥肠咕噜。
“请把馒头给我，我也半天没吃东西了。”她一脸肃色道，虽然半天没吃东西，但也能挺过去，可她觉得这馒头多占的事不是小事，刚来便被人欺负，她不能容忍。
“姐姐，你吃我的吧。”小鹊递过来馒头无奈道。
“你吃吧，吃完好睡觉。”
“都不准吃！”过了一会，仍没人交出多拿的馒头，小乔厉声喊道。
“你喊什么！你凭什么不让人吃？”涵柔怒声道，嘴里依然吃着，其他人均停下来，有的馒头在嘴边，有的在嘴里含着，惊呆似的。
“没凭什么，今天不交出来多拿的馒头，谁也别想吃！”小乔疾步过来，一把抢走涵柔手中的馒头，扔在了地上，大声吼道。
“你…你干什么？”
“你什么你，多拿的馒头不交出来，谁也别想吃！”小乔双目圆睁，大声喊道。
随后，小乔疯了似的，一连又抢了其他三个人没吃完的馒头，都被她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你凭什么扔我们的馒头？凭什么不让我们吃？走，咱们去找王婆婆评理！”涵柔针锋相对吼道，“我倒要看看，你做出这样的事，王婆婆能不能饶过你？！”
“走，找王婆婆评理……”几个人喊着，跟着涵柔要走。
眼见事态发展到如此地步，小鹊有些急了：“别，别，大家不要去，小乔姐姐只是一时冲动，她不是故意的！小乔姐姐，你快道歉呀！”
“让她们去。”小乔似笑非笑，“反正倒霉的只会是她们，不是我！”
“去呀。”小乔抬手指着屋门，“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快去呀！”
房门敞开着，夜风从外头吹进来，几个刚刚还叫嚣着要去告状的丫头，脚下却像涂了沾胶一样，死死黏在地上。
“你真当我们不敢？”涵柔对左右丫头道，“我们走！”
可这次却没人应和她。
几个人虽然气愤被小乔扔了馒头，但心里比气愤更多的，是忌惮。
毕竟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就有一个丫鬟因她被打，还不知死活。
谁愿步那丫鬟后尘？
小乔的目光从这几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心中冷笑，不过一群墙头草，哪边风劲哪边倒，涵柔强势她们就倒涵柔那边，觉得她强势难搞，又倒向她这边。
目光重又回到涵柔脸上，小乔肃色道：“这仅有的小馒头，是我们每个人的一顿晚膳，有人多吃一个，就有一个人会饿肚子。今天刚来这里，就有人想多吃多占，你们觉得合适吗？”
“有人多拿了你的馒头，是不对，可你不能把大家的馒头都扔了，我们今天就会饿肚子……”涵柔不服气道。
“够了！”小乔打断她的话，冷冷道，“我懒得再跟你理论，你记住，我王小乔这个人，谁敬我一尺，我敬谁一丈，谁无理对我，我事后必当百倍还他！好啊，去啊，你们去啊！”
“你！”涵柔心中已经有些怕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声色俱厉道，“你真当我不敢？”
却见小乔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朝涵柔走了过来。
“你，你想做什么？”涵柔被她吓得后退两步，手臂被她一挽，忍不住挣扎起来，“你干什么？你松手！”
“走，跟我去见王婆婆！”小乔讥讽一笑，拉着她往门外就走，“再晚一些，恐怕王婆婆就要睡了，快走！”
涵柔闻言惊惧，她原以为小乔不敢再逞强，哪知道她居然还敢这么做，不由得问：“你，你真的不怕王婆婆惩罚吗？”
“怕？该怕的人是你们！”小乔冷笑道，“忙了一整天了，你以为王婆婆那么耐心，替我们断出这等小事的是非黑白吗？今后我们几个人，就住在这同一间屋子里，但凡出了一点事，大家就会一并被罚，出了大事，搞不好还会一起被赶出大院，你们信不信？”
“我…我不信！”涵柔吼道，但语气弱了不少。
“不信，那我们现在就去试试。”小乔更加镇定自若，扯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涵柔惊呆了，不由得用另外一只手抱住屋柱子不肯走，其余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也一个个冲了过来，拉手的拉手，抱腰的抱腰，还有一个匆忙过去将门给关上了。
然后大家七嘴八舌的劝道：“小乔，别这样，都这么晚了，打扰王婆婆休息不好，王婆婆会生气的，你难道真的不怕被赶出大院吗？”
“就是，不就是一个馒头吗，何苦闹到王婆婆那里。”
“哎，说起来这事都是涵柔的错，涵柔，你快把多拿的馒头拿出来吧，给小乔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一个丫头劝道。
“是呀，快拿出来吧……”另外两个丫头也劝道。
墙头草迎风倒，生怕事情跟小乔说的那样，闹大以后，连累大伙一起被罚受苦，丫头们纷纷将矛头掉转，指向了涵柔。
涵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得忍着一口怨气，对小乔低头道歉：“我知道错了，小乔，你放手，我把馒头给你，以后绝不再多拿。”
王小乔冷笑：“道个歉，这事就算完啦？你真当我这么好打发？”
涵柔顿时觉得一肚子委屈，眼含泪水，尖叫道：“那你还想怎样，不就一个馒头吗，你还想打人吗？……”
咚！咚！咚！
几声重重捶门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睡觉，都在闹什么？”王婆婆的声音，“开门！”
大家立时惊呆，不知所措，目光却齐齐看向小乔，竟然不知不觉中将她当成了主心骨，指望她拿个主意。
“来啦！”小乔一愣，随即应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还等什么，快把地上的馒头捡起来，弄干净吃了！”
大家闻言，立刻行动起来，地上的馒头瞬间拿了起来，掏出帕子擦拭着，有的还没等擦干净，干脆藏了起来。
等她们做完这一切，小乔边吃馒头，边开了屋门，一脸亲切微笑：“王婆婆，您怎么来了？”
“吵闹声这么大，隔着几里路远都能听见，我能不来吗？以后不准插上门栓！”王婆婆怒道，走进门来，目光在众丫头脸上一扫，“怎么还没吃完，在吵什么？”
“没什么。”小乔神情平静道，“我们在讨论如何分铺位，刚分完，所以才吃馒头。”
“一群孩子似的，分什么铺位，快吃完睡觉！”王婆婆脸色一沉，“记住，不许再吵闹，不准再插上门栓，否则，必罚！听见了没有？！”
众丫头急忙应道：“是！”
哐当一声，房门再次关上。
丫头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吐完，马上狼吞虎咽吃馒头，有的甚至顾不得擦干净便也吃了起来，心里暗暗埋怨涵柔多拿馒头惹事情。
吃完了馒头，困意跟着上来，不少人直接往铺上爬去，躺进了被窝。
涵柔同样如此，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险些将自己的脸送上去给人抽，但她不反省自己的言行，反而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上了小乔。
“迟早要给你好看。”涵柔心里恨着，顾不得把弄脏的半个馒头擦干净，也急忙吃完，躺进了被窝，因为肚子饿，赶快睡着就不觉得饿了。
“小乔姐姐。”熄灯之后，小鹊靠在她身旁，小声与她咬着耳朵，“你好厉害啊！”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想不被人欺负，有时候不得不狠一些。”小乔淡淡道。
小鹊似懂非懂点点头，也不知将这话听进心里没有。
过了不久，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噜声，小乔转眼一看，小鹊已经睡着了，摇摇头，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真像个孩子，睡觉都不安分，被子都蹬到腰上了。
三更声响过，小乔却辗转反侧，依然难以入眠，最后实在是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看着乌黑乌黑的屋顶，心想：“我终于进了大院，可姐姐的事，我该从何下手查起呢……”
制衣房处在偏僻的地方，不容易见到老爷、奶奶们。
她可不是来讨生活的，是来为姐姐讨回公道的。
“别急，慢慢来。”小乔心里暗想，“首先，我得先接触一些人，一些在大院里待的时间长或是地位高的人，他们知道的事情肯定多……”慢慢地，三天前她出嫁的事进入了她的梦里，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