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人品就像一个人的招牌，和人品好的人在一起如沐春风，相处让人愉悦，离开让人眷念。
小乔忍着伤痛，跟随三奶奶回到如意院。
待三奶奶吃了药睡下，她才无声离去，一瘸一拐往自己房间走去。
路上无人，小乔卷起衣袖，看着雪白胳膊上的伤痕，心道：“看来，我应该去先生那里要点药。”
“给你。”
一个熟悉的男人醇厚声音忽然从她对面传来。
小乔脚步一顿，缓缓抬头。
眼前是一个灰色的陶瓷药瓶。
目光顺着药瓶，滑向持药瓶的那只胳膊，最后望见半个脸：“家才少爷，是什么？”
李家才别过脸去，绯红的右脸朝向小乔，眼睛看向别处，且离小乔三步之远，低声道：“伤药，拿去。”
小乔迟疑了一下，抬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瓶。
李家才似乎松了口气，转过身去：“这药对外伤很有用，早晚各涂抹一次。”
小乔疑惑他此时的作态，一时忘掉了身上的伤，试探打量他：“家才少爷，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这……”李家才有些尴尬，半晌才咳嗽一声，认真道，“男女授受不亲，快把袖子放下来。”
小乔这才想起，为了瞧瞧自己的伤势，将右手衣袖卷至肩处，一整条雪白胳膊裸露，伤痕周围凝脂似的皮肤，泛着柔嫩的光。
快速放下衣袖，小乔轻轻道：“好了，您可以转过身来了。”
她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凌辱女人的色鬼呢？
李家才这才回过身来，看上去，他倒是真的有些脸薄，见了女人的手臂，竟也脸红，真是有点……而且看上去无一丝伪装。
可是，片刻后，他便故作严肃真诚之态：“今天多亏了你，不仅救了二姨奶奶，而且还保护了我姐姐，我谢谢你！不过，我如果没有及时赶到，恐怕你……”
“我知道非常危险，但那种情况下，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容不得坏人当面残害无辜，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小乔断然道，慢慢抬头，微微一笑：“你不是及时赶到了吗！”
李家才闻言一愣。
明明她衣衫齐整，也只是对他微笑一下，没做任何男女间不合礼仪的事情。
李家才却又转脸避开她的目光，耳根部开始泛红起来。
“家才少爷。”小乔不由地上前两步，关切问，“你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怎么红了？”
她又不由得伸出一只手，似要摸一摸他额头的体温。
李家才却不由地倒退两步。
“不好意思。”注意到自己现下的行为有些不妥，小乔急忙收回了手，对他歉意一笑。
李家才一脸正经，低低道：“要注重女子的礼规，不……不要对男人这样笑。”
小乔立时失笑：“家才少爷，不好意思，从小到大，没人教过我女子礼规。”
李家才闻言一愣，心想，这女孩真的……，不可能，她可是被姐姐看中的人……
小乔见他疑惑神色，微笑道：“我母亲早逝，只有一个姐姐，名字叫王大乔，她倒是教过我。她来过赵家，在赵家时，她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彩霞，你认识她吗？”
李家才闻声，面色微变。
“怎么？”小乔盯着对方，绝不放过对方神情的一丝一毫变化，“家才少爷，你认识我姐姐？”
“不认识。”李家才一愣，“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小乔站在原地没动，手握着药瓶，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全。
“这可是上好的疗伤药，价格不菲。”夜里，小乔趴在床上，歪头瞥了眼桌子上的药瓶，自言自语道，“李家才今天的样子，谁能相信他与姐姐的死无关？可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证据，现在没有切实证据，也无法确认他是凶手？”
“证据？”小乔眼中闪过一丝恨色，转念一想，嘟囔道，“以我姐姐的个性，捡到他的香囊，必定交还给他，可她却留下了。原因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情人，二是仇人。姐姐自有心爱之人，纵被无情放弃，也不会轻易再找他人，何况这赵家院规不允许。那就是仇人，是李家才欺辱了姐姐，他的香囊便是姐姐留下的证据！”
但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也许香囊真的是姐姐偶然捡到，一时无法归还，又或者姐姐确实与李家才成了情人，可作为男人，不会给女人送香囊的，何况还是个比较旧的香囊……”
小乔神情不定，半晌后，自信一个推测原因：“姐姐失了清白，又执意不肯说对方是谁，这男人除了大院里的几位爷，还有赵家的重要亲朋。姐姐虽然外表柔弱，但非常自重，性子很刚烈，平白无故受了凌辱，一定会讨回公道，她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她怕连累家人，连累爹和我，谁会让她如此惧怕，定是赵家的爷或至亲，他李家才也是其中一位。而且，豪门大院里出现欺辱仆女的丑闻，定会影响大院主人的名声，这就是姐姐被杀人灭口的原因……”
“我一定要查出真相。”小乔冷冷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定要为姐姐讨回公道，至死不悔！”
她的胳膊一涂上伤药就火辣辣的疼，这药是三奶奶派彩云送来的，定然不是什么好药，那丫头嫉妒自己。
她咬牙忍着，纵使疼痛难忍，但李家才送的好药，她是一丁点也没打算用。
“家才少爷。”
这赵家大院里，用这个称呼叫他的唯有一个女人。
李家才回过身来，温和问：“小乔姑娘，找我什么事？”
“家才少爷。”小乔行至李家才面前，将一个香囊递过去，嫣然笑道，“拿着，这是给你的。”
李家才没有接，只低头看着香囊：“这……”他身为赵家掌柜，怎可收大院里仆女的礼物，若是被人发现，他不会有什么事，但小乔恐怕要被说三道四，断然道：“谢谢，我不能要。”
李家才却见她笑了笑，理由早为他找好了似的：“三奶奶经常提起你做事辛苦，经常对账到深夜，所以我给你配了些醒脑提神的香粉装在香囊里的陶盅里，每次只需用手指沾取一点，放在鼻孔闻上一闻即可。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三奶奶给你做的，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李家才还是有些犹豫。
却见小乔慢慢垂下头，叹了口气，轻轻道：“礼尚往来，你送了我药，我也想回赠东西给你，可我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小乔一脸羞愧，“你…是不是嫌弃……”
“不嫌弃。”李家才沉默片刻，抬手接过香囊，“谢谢你！”
小乔随即抬头，对他宛然一笑。
这之后的几天里，李家才经常有些神不守舍，眼前时常浮现出小乔的笑容，花容月貌，聪慧可爱。
“哈欠！”身旁好友钱祥瑞忽然打了个喷嚏，“李大掌柜，你身上的香味这么浓郁，直钻人家鼻子，哈…欠！”
“你藏着什么宝贝？是不是鼻烟壶？”钱祥瑞眼睛好使，手脚更快，话还没说完，手已经伸过去，一把将小香囊从李家才手里抢了过去。
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然后惊喜道，“哎呀，香囊里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一边说，一边忙不迭的将香囊塞进自己怀里。
“还给我！”李家才急忙伸手去夺。
两人都习武，李家才虽强，钱祥瑞却也不差，一番手脚功夫过招后，李家才一时之间竟夺不回香囊。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钱祥瑞得意挑逗他，“这香囊布料虽然是一般绸缎，玫瑰花绣得挺不错的，而且心思奇巧，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东西？整个形状像个精致小陶壶，比一般香囊小许多，估计也不是男人送的，莫非……有小姑娘给你献好？”
李家才马上否认：“没有！”
“没有吗？”钱祥瑞立刻嬉皮笑脸道，“如果是姑娘送你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但既然不是，那咱们兄弟两个还分什么彼此，你就送给我吧，哈哈……”
乐极生悲，只听“当”的一声，香囊被托得太高，两人争抢失手，摔碎了香囊中的陶盅，一股香气四溢，令人喷嚏不止。
“钱祥瑞，你这个坏家伙！哈…欠……”李家才追赶着他，哈欠不止。
“小乔姐！”
正在打扫院子的小乔停下手中扫帚，回头问：“有事吗？”
一名丫头对她微笑：“李掌柜在葡萄架等你，说有事找你。”
会是什么事？小乔楞了楞，然后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
几天前分别的葡萄架下，两人又再次见面。
一样的情景，不同的只有他的态度。
“香囊呢？”小乔见他身上没了那个香囊，不由得问。
李家才一脸歉意：“不好意思，香囊…香囊被我送人了，你再给我做一个好吗？”
小乔望着他，故作生气道：“家才少爷，你说什么？”
“不是，香囊被…”李家才沉声道，眸底满是愧疚，“摔坏了。”
却不料下一秒，一个温热之物突然探进他怀里。
软玉柔滑，竟是一只姑娘家的手。
李家才如同被剑刺了似的，连连倒退了好几步，直至靠在了葡萄架的一根柱子上，被柱子一挡，这才定了定神，面红耳赤：“你这是干什么？”
“香囊被你摔坏了？”小乔身体却骤然扑过来，右手重又朝他胸前伸去，“我不信？你故意藏起来了吧？”
她扑得那样无所顾忌，要不是背后柱子抵挡，简直是要把他扑倒在地。
李家才忙接住她，背靠柱子，叹了口气：“真的摔坏了，是我的好友钱祥瑞与我争抢，不小心摔碎的。”
小乔一愣，然后慢慢低下头，将此刻的心情调整，轻轻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小乔缓缓抬起头，见他呼出的热气几乎要氤氲到自己脸上：“家才少爷，你没事吧？”她忽然抬起右手，轻轻抚向他的面颊，“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家才快速抓住她那只手：“我没事！”
“可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手也烫？”
李家才急忙松开了手，一脸尴尬，转身就走。
背后，是少女清脆甜美的笑声：“家才少爷，我给你们各做一个，耐心等着吧！”
李家才却没敢回头，快步如飞，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