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在这个世界上，每个灵魂都是半人半鬼的，凑近了谁都没法看。
次日，制衣房中，王婆婆把小乔与涵柔叫到面前，道：“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
小乔与涵柔跟在王婆婆身后，豪门大院深几许，九曲回廊让人迷。
三人一前两后，王婆婆边走边问：“路记住了吗？”
“王婆婆，记住了。”涵柔抢先道，她总是喜欢在他人面前争个先，好于显摆。
王婆婆笑道：“是吗？待会你能自己回来吗？”
涵柔立时闭了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身前身后的路、院落都差不多，她这种刚进大院不久的仆人，平时又很少制衣房，稍不留神定会走迷了路。
如果王婆婆真要她自己回去，她估摸着自己会如同无头苍蝇，是需要一路问路才能回去的。
“这大院里的规矩，不许仆人们到处乱走，仆人们一般不准许随意出做活的场所。”王婆婆看到她脸上的丝丝困窘，淡淡道，“咱们制衣房主要为各院主人量体裁衣，一定要记住路，否则七拐八绕找不到院，又回不来，便会误了事，惹主人生气。”
“是！”涵柔急忙恭顺应道，声音却低了下来。
小乔却从她们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些别的东西来，她小心问：“王婆婆，咱们准备给哪位奶奶做衣裳？”
王婆婆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这机灵丫头，道：“牡丹院的大姨奶奶。”
随后一路，涵柔显得又紧张，又兴奋，总是表面上对王婆婆恭顺微笑献好，其实心里得意有了拜见大东家的大妾机会。
小乔已了解到有关那位牡丹院大姨奶奶的不少事，她可不是个善茬，曾在三爷的寿辰宴上已一睹她的傲慢风采。
虽说入院的时间不算长，但有关各院主人的情况，小乔却留心打听到了不少。
这位大姨奶奶艳若牡丹，美人一个，甚是得到大东家三爷的宠爱。
但她妄自尊大，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抓起一把银钱洒给仆人，不高兴的时候，就变着法子惩罚仆人……
凶残的美人！
果然如此！
“大姨奶奶，饶命啊！”
这不三人刚进牡丹院的院门，便听见屋里一声声刺耳惨叫声。
“快停下！站到一边去！”王婆婆急忙喊了一声，然后自己先站在了院门旁。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学一学院里的老仆人，急忙停下来，站在王婆婆一旁。
小乔偷偷用眼角余光看向院里。
一个丫鬟，从屋里跑出来，直奔院门外，但很快被身后两个妇婆逮住拖回院里。
那丫鬟哭求着：“大姨奶奶，饶了我吧！求求您……”
一位体态轻盈、浑身珠光宝气的丽人在丫鬟的陪同下走出正堂屋门。
“这就是大东家的大妾？”小乔心道，第一次见她时，只是自己当时被审问，不过偷看了她一眼而已，今日方得一睹她的牡丹花姿。
虽然听了不少有关这位大姨奶奶美貌的赞美，每个赞美中都有她美貌的内容，但那么多众口不一的赞美，看起来也都不如她真人的艳美。
“你胡喊什么！真是不知好歹，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要处罚你呢。”周丽花缓缓走至那名丫鬟的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唇角一勾，“暖春，病了就要吃药，要不然，传染了三爷，我饶不了你，三奶奶也饶不了你！”
“不！不！”暖春姑娘不住摇头，“我病好了，我不吃药……”
“周先生！”周丽花忽然呵斥道，“还不让她喝药！”
端着药碗的周先生急忙走过来。
眼见那只冒着热气的药碗离自己越来越近，暖春额头汗出，一面挣扎，一面惊惧万分喊着：“我病好了！我不吃药……”
在场人，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免得日后被大姨奶奶赶出大院。
然而周丽花声色俱厉，置若罔闻，再次重复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周先生，还不让她喝药！”
“是，是……”周先生怯怯地应道。
小乔盯着他，见他端着药碗的手有些发抖。
小乔心里一惊。
她原来只在戏文里听过豪门大院里女人争宠下毒害人的事，哪里会想到这样的事竟活生生在她面前上演。
常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可现实中，却常常是恶人得道，坏人活千年。
譬如眼前这位霸道凶残的大姨奶奶。
虽然也听了不少有关她的恶毒事，每个事说她作恶的内容，但那么多张嘴，那么多谴责，此时看起来也都不如她真人的恶毒。
“你又不是孩子了，怎么吃个药还这么折腾！”周丽花仍是一副傲慢霸道姿态，“来人，帮她喝药！”
暖春依然坚持拒绝吃药，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以避开药碗，以至于头上仅有的簪子也被摇落下来，满头秀发散乱，一脸惊惧，状若发疯。
“是，大姨奶奶。”两个仆女上来按着她的肩，丫鬟翠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然后目光示意周先生灌药。
强行灌药，欺人太甚！小乔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左右一看，现场除了周丽花与她的丫鬟仆女外，就只有她们三人，谁会为一个丫鬟求情？
小乔禁不住胆气陡生，深吸一口气，呼出一口气，嘴巴要张开。
“快住手！住手！”
小乔一愣，循声望去。
喊出声的不是她，而是匆匆赶来的一位奶奶。
与周丽花的珠光宝色相反，那名女子周身上下一片素净，乍一眼望去，还以为是位俊美的丫鬟。
但随之而来的坐轿却告诉众人，此人身份之高，乃是掌管大院事务的小东家三奶奶。
来得匆忙，以至于连家常的衣裳都来不及换，身上穿着她平时侍弄花草时穿的衣服。
她快步走至暖春面前，喝退仆女，然后亲手扶起暖春，一脸肃色看向周丽花：“大姨奶奶，你想对暖春做什么？”
周先生急忙躲到一边，趁人不注意，把药碗里的汤药倒了些许，汤药进了花池里。
周丽花微微一笑：“三奶奶，我听说暖春得了鼻炎，特意请来周先生给她诊治。”
“是吗？”三奶奶目光一垂，然后落在周先生手中端着的药碗，质问，“这是治鼻炎的药？”
“是！”周丽花目光转向周先生，“周先生，告诉三奶奶这是什么药。”
“三奶奶，暖春姑娘得了季节性鼻炎，有传染性，需及时治疗，否则不但会传染别人，而且会逐渐加重。”周先生恭敬回道，“我特意开了一剂治疗鼻炎的方子，这是苍耳子汤药……”
“胡说！”暖春忽然大叫一声，“我这鼻炎得了几年了，从不传染，不用吃药，每年过了这个节气就好了，如今已基本好了。可你这个糊涂先生却说容易传染给别人，这分明就是一碗毒药，三奶奶快救救我……”
三奶奶面色一沉，疑惑目光投向周丽花：“这药没问题？”
“翠珠。”周丽花微微一笑喊道。
“在。”翠珠忙应道。
周丽花从周先生手中接过药碗，然后转手递给翠珠：“喝了它！”
“是！”翠珠一脸平静，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翠珠依然好好的站在原地。
“暖春。”周丽花望向暖春，冷笑道，“我问你，这是毒药吗？”
“这堕胎药……”暖春咬牙道，“恐怕只对孕妇有用，用在常人身上，是没什么用的。”
“什么？暖春，你怀孕啦？你怎么不早说？”三奶奶一脸惊讶。
“三奶奶，我这几天感觉可能怀孕了，没确定，所以没告诉您。”暖春急忙道。
“你在假装怀孕吧，你骗谁呢？”周丽花怒声道。
她这样有恃无恐，反而让三奶奶有些犹豫，难不成这药真的有毒？
然而事已至此，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已经不可将此事不搞清楚了，三奶奶断然道：“佳蕙，快去请李先生过来！”
李先生赶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将碗里的汤药仔细检查了三遍，最后得出结论：“三奶奶，这药的确是苍耳子，是治疗鼻炎的药，但剂量需要控制好，否则，剂量大了会让人中毒。另外，暖春姑娘有喜了。”
三奶奶与暖春闻言皆是一楞。
“暖春，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周丽花似笑非笑狠声道，“三奶奶，但有一个人必须处罚，是谁跟您通风报信，说我毒害暖春？”
三奶奶一脸无奈，眼角余光瞟向彩凤。
彩凤恐怕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