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跟侯爷闹气,喝假死药装死。
侯爷伤心欲绝,杀了所有郎中陪葬。
其中一个,便是我爹。
事后他们夫妻玩闹一场,和好如初,我爹却枯骨黄泉。
后来我自请入府给夫人调养身体。
不是喜欢装死吗?
我便叫这对夫妻愿望成真,互相陪葬。
1
“一群庸医!你们如果治不好夫人,本侯便叫你们统统陪葬!”
宋霁川厉声斥骂我们。
而后红着眼地携起病床上女子莹白的手。
“嘉懿,我们不睡了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会去妾室的院子,叫你伤心了。”
啧,真是深情。
这同样的戏码,陆嘉懿还真是玩不腻。
众人噤若寒蝉地把了脉,用尽浑身解数都没能叫这女人醒来。
眼看宋霁川又要发怒。
我微微一笑。
毛遂自荐起身泛起了金针。
对准陆嘉懿的手心脚心,两针猛扎向十宣穴和劳宫穴。
“啊——”
她尖叫着坐起身来。
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贱人,你浑扎些什么!痛死人了!”
宋霁川却大喜过望。
一把揽住陆嘉懿。
“你终于醒了,可给为夫吓坏了。”
陆嘉懿发觉自己太过激,便顺势依偎在宋霁川怀里娇嗔道:
“侯爷明知妾身身子弱,受不得激,还来惹我。
往后可不许这样了。”
宋霁川连声应下。
继而转头看向我,一脸欣赏之色。
“不承想,你一个小女子医术竟这般厉害,一会到管家那领赏吧!”
陆嘉懿闻声一把掀开帘子。
带着醋意的目光,在碾到我满脸的麻子时戛然而止。
她虽然松了口气。
却依旧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于是在众人都散去后,她阴恻恻地用红色长甲掐住我的脸。
“你方才好大的胆子。”
一阵刺痛传来,我的双颊渗出血迹。
可我却不卑不亢地对上了她的目光,笑道:
“夫人若想留住郎君的心,一直装病可不是长久之计。”
陆嘉懿被戳破了心事。
面上虽维持着端庄金贵的样子。
可骤然发狠的指甲却出卖了她的恼羞成怒。
“嗯?继续说啊。”
“若是夫人有孕,还愁侯爷不对您用心吗?”
她眼里闪过痛色,狠狠甩开我的脸。
“若能如此,哪里用得着你在此说嘴。
郎中们都说我身子太弱,早不适合生育了。”
我定定地看着她。
“民女有一方秘药,可保夫人两月之内怀胎。”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果真吗?你凭什么这么好心帮我?”
我莞尔一笑。
“并非好心,我也不过是俗人。
若此事能成,还请夫人多赏些银钱糊口。
如果不成,民女愿受任何惩罚。”
见我信誓旦旦的样子,她面上泛起喜色。
“若我真能怀上孩子,你便会得到无数赏赐。
否则,你自己晓得后果。
上一个说大话的郎中,坟头草都已然三尺高了。”
我驯顺垂首。
孩子必然是怀得上。
但我可没说,能生下来。
2
日子像车轴般轮转。
一转眼,两月之期已快到了。
陆嘉懿大骂我是庸医。
说我诓她每日喝恶心的汤药,肚子却没有动静,要叫人打死我。
可棍子刚举起来,她便害喜干呕了。
得知她有孕的消息,宋霁川欣喜若狂。
每日下朝恨不能飞身回到她身边。
再也没去瞧过小产的妾室。
陆嘉懿见郎君对自己如此上心,连口称赞我的医术高超、慧智过人。
从那以后,她便瞧着我像神仙。
我说什么话她也肯听几句。
因担心孕期变丑,又怕宋霁川去小妾屋里安置。
她缠着我开些能让女子容光焕发的药膏子来。
我便用了白僵蚕、白附子、白芷等药。
制出了一副玉容散。
她倒谨慎,问我:
“这里头可有损胎的药?本夫人用着无妨吧?”
我笑着摇摇头。
“自然没有,侯夫人若心中疑虑,可拿去给府中其余几位郎中查看。”
她表面未置可否,私底下却还是问了旁的郎中。
得知确是好方子,才安心下来。
我又特意叮嘱:
“若想药效发挥到极致,需要每日以人乳调和敷在面上。
不出一月,您就会变得更加肤如凝脂,保证侯爷更加喜欢。”
她听了眼睛一亮,立即吩咐大丫鬟翠喜。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寻个乳娘!”
我好心提醒她。
“何必大费周折呢?
这侯府里正有现成的人选。”
“谁?”
“怜姨娘。”
3
我随着翠喜去避风院寻沈梦怜。
路上我假装好奇地问道:
“倒也怪了,我原以为今日提议用怜姨娘的奶水,夫人会骂我。
不承想她如此痛快地同意了。”
翠喜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像是颇为不忿。
“那贱蹄子刚小产不久,正是产奶的时候。
她当初不过是个丫鬟,是侯爷跟夫人闹气,酒醉后宠幸了她,这才飞上枝头当凤凰。
夫人现如今也不过是把她当作母牛牲口一般,算是给她颜面。”
我垂下头称是。
果真,这陆嘉懿不会放过任何羞辱妾室的机会。
可待我们刚进入房门,就被沈梦怜红着眼骂了出来。
“一群没心肝的东西,非要这样凌辱我是吗?”
翠喜气得大骂: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给主母院里的人摆谱!”
我做出捧着她的样子,劝和道:
“姐姐莫气了,前头水月亭后头正有一群仆妇吃酒,姐姐不如先去玩一会。
让我进去同她好好说说。”
翠喜得了躲懒的机会,想也没想便去了。
可我刚打开沈梦怜的房门,又是一个枕头砸过来。
我连忙偏身过去。
定定地看着她。
“枕头是砸不死人的,也报不了仇。
该用钝刀慢慢绞烂仇人的颈子,让他们痛苦而死才好。”
沈梦怜愣住了。
“你,这是何意?”
我关上门。
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身份。
她惊讶于我的坦诚,有些犹疑地看着我。
“你我才见第一面,实在交浅言深了吧。
况且,你不怕我告发你?”
我自然不怕。
因为我早打探到她心眼不坏。
不过是被迫做了姨娘。
且腹中孩子是被陆嘉懿害死的,小产后宋霁川更没再来看一眼。
府中下人更是拜高踩低,没少作践她。
这才惹得她满腹仇恨,变成怨妇。
我扫视着她简陋的屋子,摇摇头。
“极致的坦诚就是无坚不摧。
交浅是不假,但仇恨是一样深——”
我继而猛地抓住她的手,沉声道:
“难道你要由着那对黑心夫妻白白毁了这一生。
腹中孩子的仇也不报了吗?”
说到这,她早已泪如雨下,眼中更是汹涌的恨意。
“我自然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对贱人。
可是该怎么做呢?”
我捏紧手中杯盏。
“自然是先毁掉他们最在意的,在他们崩溃发狂后取其性命。
譬如陆嘉懿最在意的,孩子、容貌、夫君的心;
宋霁川最在意的,孩子、与陆嘉懿的夫妻之情、高官权位。
小火炖肉,才最有滋味。”
沈梦怜眼中泛起光。
“可以我的微末之力,如何能成事?”
我紧盯她的眼睛。
“不。”
“你的身后,还有我。”
4
当我端着新鲜的乳液捧给陆嘉懿,她一副痛快的样子。
“我就是要让那姓沈的贱人知道,便是爬了侯爷的床,也不过是个供人驱使的奴婢。
从今日起,叫她日日挤奶。
敢有一日懈怠,仔细她的皮!”
我口中含笑称是。
然后将调和好的药膏抹在了她的脸上。
一连数日过去,她的脸果真容光焕发,更胜从前。
宋霁川看了更是移不开眼。
陆嘉懿高兴得很。
赏了我一大笔银子。
我摩挲着银锭子,轻声道:
“笑吧,过几日就笑不出来了。”
如我所料,一个月之后,陆嘉懿流血了。
她和宋霁川害怕极了,忙召我过去诊脉。
陆嘉懿肚子痛到满头冷汗。
宋霁川心疼得不得了。
抱着她向我厉声发难:
“究竟是怎么回事!夫人怎会肚凉发痛,还见了红?
你这个医女是怎么当的!”
我赔着笑把了脉。
陆嘉懿的身体,有用过麝香的迹象。
可那又怎么样呢,麝香原就是我放的。
混在人乳中,不易被察觉。
这蠢货还日日擦抹,不曾懈怠一日。
加之她这胎是用烈药催来的,过不了多久就会滑胎。
我自然不可能说出真相。
便只告诉他们:
“夫人原就母体孱弱。
能怀胎已实属不易。
如今怕只有一个法子能保住此胎。
只怕……是侯爷也难办到。”
宋霁川给陆嘉懿擦着汗。
“这世间难道还有本侯办不成的事吗?
为了夫人,本侯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你还不快说!”
我声音低若蚊呓。
“怕是要用,雪灵芝。”
听到这话,宋霁川哽住了。
方才的壮志豪情烟消云散。
因为,他清楚得很。
雪灵芝金贵无比,有价无市。
如今天下只剩一株,就放在皇上的库房里。
且是皇上要自己补身用的。
若是贸然去求,怕是僭越无礼。
“侯爷……救救我们的孩子”
陆嘉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我故意添了把火。
“侯爷若是觉得为难,便算了吧!”
宋霁川受不得激。
“少胡诌,本侯现在就进宫!”
5
宋霁川进宫讨雪灵芝。
皇上面上没表现出不悦。
还赞宋霁川珍爱妻子,叫诸位大臣都应以他为榜样。
说这才叫鹣鲽情深,是世间难得的好夫妻呢。
宋霁川也不傻。
这话说得皮里阳秋,像是惹得皇上不悦了。
民间早就纷传,皇上不大满意宋霁川这个袭爵的侯爷。
却碍于他父亲的功勋,念着旧情。
现下,君臣嫌隙怕是更深了。
可宋霁川话已出口,只能死撑着面子,将雪灵芝抱回了家。
好在陆嘉懿吃了雪灵芝后真的好转。
再无见红腹痛之症。
她满脸幸福地依偎在自己夫君怀里。
“侯爷,还好有你在,我和孩子才能安定。”
宋霁川回过神来,勉强笑着。
像是还在琢磨皇上那番话的意思。
我笑着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可烦恼的。
你真正要烦的,且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