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传递完毕,请任务人自行接收,委托人的遗愿完成之后,任务人将被传送回任务中心,编号A32号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桐泽扯扯嘴,一把捂住自己胸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电流冲击的酥麻感,一些陌生的画面便汹涌而来。
他瞅瞅周遭发霉的稻草,再闻闻自己身上快馊了的味,用力按按自己痉挛的胃,只能自认倒霉。作为遗愿受理处的新成员,第一次执行任务的他还幻想着选个古代丞相能够体验一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快感,谁曾想,一来到就要遭受这牢狱之灾!
桐泽叹口气,微微闭了眼,消化着这个世界的讯息。
他这具身体姓宋名煜,少年有为,被钦点为探花郎,兼之容貌出众,风神俊秀,一时间风头无两。再说这皇帝,本也算是个明君,可惜清明了几年,随着年纪的增长竟愈发昏聩了起来,竟然生生抢了儿媳入宫,自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荒淫无度误国殃民,江南本就灾祸连连,竟为了满足私欲为贵妃敕造“铜雀台”加大税收,甚至挪用军资!搞得民怨沸腾不说,更让边疆大军资费不足,寒冬腊月竟连冬衣都没有备上,生生冻死无数兵士!这宋煜本是文官中一股清流,却渐冷了心肠,汲汲营营到了丞相之位,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时人皆言,宋煜此人,实该千刀万剐,与狗皇帝一起过刀山、下油锅,百死不得超生。
只是这不堪的背后,又是多少难言的辛酸?汲汲营营的宋丞相,此生唯一的愿望,却是上战场,亲眼看到大晟收复漠北,将匈奴赶出狼居胥。
桐泽紧握了手指,长叹了一口气。
“宋煜,吃饭了!”
一个狱卒将一个巴掌大的碗半推半扔的怼到牢房门前,桐泽颤颤巍巍的想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和脚上竟然都带着拇指粗的镣铐,这真的是为了防止自己逃狱做足了防范……
他苦笑一声,揉了揉发麻的腿,慢吞吞的挪到牢门前,这才费力的去捞门前破了个角的饭碗。
小小的一碗,米饭上敷衍的覆着几片发黑的叶子,瞧着都没有食欲,还有一股隐隐的馊味争先恐后的涌入鼻腔,他用筷子翻了翻,果然是坏了,这炎炎夏日,饭菜本就不撑放,他默默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没放进口中,反而放下了筷子。
奈何腹中一阵又一阵饥饿的咕噜声传来,他按了按自己的胃,就看见一双墨黑的靴子,上面用金线绣了金色的花纹,端的是华贵无比,正是永安侯顾星夜。
“宋丞相,你可想清楚了?”
那声音从头顶传来,说不出的威严,桐泽手一颤,头更低了:“侯爷,罪臣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百死难恕,不然也不会在侯爷兵临城下时,直接缚了自己投降了。”
“呵,”一声冷嘲的轻笑:“你倒是通透,我倒是要谢你替我担了这弑君之名。”
“罪臣自由罪臣的考量。”
桐泽的声音闷闷的,顾星夜的心里突然生出几分烦躁,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光风霁月的身影,不由有些切齿:“我听闻,卢尚书府上共抄没白银三万万两,位高权重的宋丞相府上,却只抄出纹银一千三百两,宋丞相,你不想解释解释吗?”
桐泽深吸一口气:“人有七情六欲,罪臣醉心享乐,是以贪污的银子,都用光了。”
“用在了哪里?”
“吃饭喝酒,女人,银子嘛,自然都是用来享受了,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辩驳。”
“宋大人,”那人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我听说,宋大人并不好女色,那些送去大人府上的歌舞绝色,最终无不是销声匿迹了,坊间甚至传闻,宋大人好男风?”
“男风还是女色不都一样?”桐泽语气淡淡的:“我罪孽深重,但求一死,只是死前罪臣有个心愿,劳烦侯爷念在……念在昔日情意,替我向皇上陈情。”
桐泽说的艰涩,从宋煜的记忆里,他记得年少时,宋煜与还是永安侯世子的顾星夜关系极好,虽然这顾星夜是个武将,但是文采出众甚至胜过无数文人墨客,不过因着这世袭罔替的身份,只能扛起军中的重任,二人说起还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只是后来……两人这才彻底断了来往。
昔日情谊?呵呵!顾星夜的手突然紧紧地攥了起来,轻呵一声:“你既然提及昔日情意,我也不是不念旧的人,你且说来听听,若实在值得一听,我也不怕污了耳朵。”
“罪臣……”
“宋大人,你可想好了再说。”
“罪臣想好了,”没来由的,桐泽只觉得顾星夜的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他的头伏得更低了,硬着头皮道:“罪臣希望……希望圣上将罪臣充军,罪臣愿去漠北,将功赎罪。”
刑莫惨于此,顾星夜心头一沉,淡淡扫了桐泽一眼,只见那袭向来纤尘不染的青衫已经有些脏污了,长发因为数日不曾梳洗有些脏乱,越发显得寒酸,他心中涌起一股焦躁,恨恨道:“宋大人,你可想仔细了,你这些年吞的银两,买你一条狗命,我觉得,这买卖,划算的很。”
桐泽苦笑,一丝黯然爬上了眼眸,这让他如何说起?他说那些银两都源源不断的送往了边疆?变成了军队的食粮、棉衣、你养兵的本钱?变成了受灾地区流连失所的百姓的口中热粥汤饭、身上弊体的衣衫?别说满朝的文臣武将、这天下的百姓难以相信,恐怕这年少时倾心相付的友人、如今龙椅上的帝王也不一定能够接受,桐泽不由苦笑:“罪臣并无什么可说的,贪就是贪了,用了就是用了,有什么值得说的……既然终有一死,罪臣……愿意充军。”
向来自诩精明的顾星夜突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少年时的友人了……不对,这个人,他何曾看懂过!那年军中困苦,他写信求援,只换来一句“自求多福”!想到此处,一股无名的火气“噌”地蹿了上来:“我会向皇上陈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