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张嬷嬷所说,今日丞相府可有的忙了。
玉儿原本只负责伺候宋灵儿,今天却被派去招待宾客,厨房里人手不够又将她赶去烧火,甚至连劈柴这差事都被她一手包了。
然而丞相寿辰无论有多热闹,也与她无关,只有受累的命。玉儿巴巴地站在宋灵儿后头,看她吃着珍馐,肚子差点叫起来。
席间韦振日时不时就看过来,宋灵儿时不时娇羞捂脸,却不知道韦振日其实看的是玉儿。
“玉儿,等下仆役会来替你,这茶你给小姐端过去吧。”张嬷嬷看玉儿已经刷了半桶的碗,大发慈悲放她走。
那些达官贵人吃的倒是奢侈,油腻腻的盘子便悉数到了玉儿手里,桃红都不必干这些事的,她都怀疑是宋灵儿故意压榨她。
“多谢嬷嬷。”玉儿擦拭了被水泡的起皮的手,端着托盘离开了。她心中隐隐担心,今早宋灵儿可是说要给她找大夫的。
玉儿忽然拿瓢将洗碗水泼了半身,给自己留了个余地,又急急地朝宋灵儿卧房赶去。
快到时,她便稳稳地停在在远处看到大夫进了宋灵儿房间,这才走了过去。玉儿将湿漉漉的手指轻按在糊门的沙上,窥探着里面的动静。
“李大夫,你可分得出胎记与毒虫叮咬的伤口?”宋灵儿与那大夫面对面坐着,似是在酝酿着什么。
“小姐说笑了,老夫虽不是神医,但从医十几年了,哪有连胎记都认不得的道理?”那老郎中对自己的医术颇有些得意,容不得宋灵儿质疑。
“好,本小姐一个丫鬟被毒虫咬了,还请李大夫帮忙诊治。”宋灵儿眸子忽然变得阴沉,眼底划过一丝恶毒,“若她后腰上有胎记,还请大夫将那块肉全都剜去,不能留下分毫!”
玉儿在屋外听见这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事情解决的方法有千万种,若怕自己身份秘密被揭开,将玉儿送出府就可以解决,她倒是做的绝。
李大夫听了也心里一惊,从医多年来他救人无数,却还从没有被要求剜别人胎记的,眼前的这位小姐看上去单纯无害,可怎么说出的话却这般恶毒?“小姐,这……”
宋灵儿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这块玉大概能卖五十两,是给您的酬劳。”这对她来说是小钱,对一个贫困大夫来说却是巨款。“听说李大夫的医馆最近生意很不景气,一家六口都没法果腹……”
李大夫震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知他底细,心中却开始犹豫。如果有了这五十两……
宋灵儿看李大夫面有难色,却已渐渐动摇,假装伸手去将玉取回来,“若是李大夫感到为难,那我也不好勉强。其实这种事随便找个大夫都能做,可惜我有意接济,李大夫却不领我的情啊。”
李大夫一看到手的银子飞了,连忙去抢玉,像拿了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小姐的要求我定会做到。”
事情谈成了,宋灵儿又是一幅温柔乖顺的模样,屋里气氛其乐融融。
“那丫鬟何时会来?”李大夫不安地坐着。
宋灵儿打了个哈欠,“原是想与大夫议事,便将她打发去洗碗了。谁知道这死丫头什么事也办不成,到现在还未回来!”
玉儿平复了心情,摸了摸茶,她特意拿了滚烫的水冲泡茶叶,现在凉了些,正适合饮用。“小姐,我回来伺候您喝茶了。”
“进来。”宋灵儿声音尾调上扬,显得十分兴奋。
玉儿双手端着茶水,由别的丫鬟开了门。今天这些丫鬟都眼生得很,还来了几个干粗活的嬷嬷,根本不是平时伺候宋灵儿的那批人,和玉儿关系比较好的桃红也被打发出去了。
“玉儿,你被毒虫咬的实在是太严重了,我立刻请了大夫给你看看。”宋灵儿热情地迎了上来,介绍着李大夫。
“好啊。”玉儿扫了李大夫一眼,只见他一脸愧色。
“快些,躺到我床上,让大夫给你检查一番。”
宋灵儿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快要抓到她的手时,玉儿急急地后退,“小姐,玉儿全身都是洗碗水,恐怕会脏了小姐被褥。”
那只伸出的手滞在半空,像是受惊似的缩了回来。宋灵儿拿帕子捂上了鼻子。她原是没注意玉儿大半衣裳都湿透了,如今看见,才惊觉她全身散发着厨房油腻的味道。
“那,你先去换身衣裳。”宋灵儿赶紧打发她走了,生怕玉儿脏了自己的屋子。
反正她只是个丫鬟而已,很好拿捏,宋灵儿并不怕她逃了。
玉儿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被剜了胎记她便没了筹码,宋灵儿依旧不会放过他。虽然险象环生,但这何尝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若是没猜错的话,桃红现在应该被打发回去休息了。玉儿到了卧房,桃红果然坐在桌前刺绣。
“咦,小姐不是说你在她身边伺候,让我先回来吗,怎么你也回来了?”
玉儿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挤出两滴眼泪来,扑到了桃红身上,“你快去把老爷喊去小姐房间,快些!”
“你怎么了?小姐是不是出事了?”桃红着实被吓了一跳,玉儿素来沉稳,今日如此狼狈,定有大事发生。
“我不能说,不能说……”玉儿不停地推着桃红的手臂,她越不说,桃红便越觉得有大事。玉儿塞了好多碎银给桃红,足足有十两。这是今天姥爷大寿的赏钱加上她做丫鬟多年攒下的。
“这是小姐给的钱,小姐有大事要告诉老爷,让你快去请来他,若是晚了小姐定会……”
后头的话玉儿没说下去,桃红自己也脑补得出来。宋灵儿向来不是慈悲的主,饿她们几天都是轻的,若是大事,恐怕会被山柴活活打死……
这银子足,代表事情重。桃红不敢怠慢,冲玉儿点了点头,连忙起身,冲出门就向丞相书房跑去。
玉儿看着她的背影擦了擦眼泪,刚才那悲戚的模样全都散了。她在后腰上又一层一层地补了层胭脂,又换了件衣裳,慢悠悠地朝宋灵儿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