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序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独特的磁性。
姜翎平静地回望他，眼底再无半分醉意。
“没有，是我身上的香味。”
他瞳孔骤缩，想要挣脱，却抵不住药力如野火燎原般迅猛。
在她素白的手指解开他衣襟时，他青筋暴起，肌肉紧绷，用最后一丝清明低吼道。
“不行！取心头血太过凶险！你可知……稍有不慎……”
“比起终生受制于你，这点风险算不得什么。”
姜翎的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凌，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裴云序，但眸色却有泪光闪过。
“何况，这本就是我欠你的。”
在意识彻底沦陷前，裴云序看见她取出早已备好的匕首。
刀尖寒光一闪，她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心口。
“唔……”
她闷哼一声，鲜血顺着雪亮的刀身滑落，一滴，两滴，尽数落入案上的白玉碗中。
然后姜翎立刻从榻上小盒子中取出立春配好的药，倒进了碗里。
一股异香顿时压住了熏香味道，传遍整个船舱。
“裴云序。”
因为疼痛，姜翎压低了身子，伏在他耳边，声音微微发抖。
“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汹涌的情潮彻底吞没了最后的神智。
他像濒死的困兽般紧紧拥住她，在药力催发的欲望中，仿佛要将她揉碎在骨血里。
姜翎始终沉默，唯有在承受他失控的力道时，压抑的闷哼声中带着难言的痛楚。
绡纱帐幔层层垂落，掩去一室旖旎。
烛火不知何时已燃尽，唯有窗外漏进的天光，冷冷地照着她苍白的侧脸。
在他又一次失控的索取中，她咬破了下唇，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漫。
待一切平息，她强撑着支起身子。
心口的血用过药之后血已经止住，但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她颤着手取过玉碗，碗中鲜血已然凝固，里面有两只不知何时爬出来的蛊虫已经死亡。
很好，这场交易总算到了尽头。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服，仔细穿戴整齐，对着镜子细细画眉。
待脸色再次红润起来，姜翎放下了手中的胭脂。
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裴云序。
天光描摹着他深邃的轮廓，此刻卸下所有防备的他，竟有几分少年时初见的模样。
可惜，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算计与辜负，早已回不去了。
取过准备好的和离书，将他的手拿过来按下了指印。
这次她学聪明了。
一式两份。
她想了想，拿了眉笔在纸的背面缓缓写下。
“因果已了，各自欢喜。”
将和离书压在他外袍里，姜翎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天光将现，晨雾初起，淮河上烟波浩渺，一叶小舟已经候在画舫旁。
听到画舫上传来声音，小船上的船夫转过身来，露出赵璟的面容来。
“你还好吗？”
赵璟伸出手来将姜翎扶下来，看见她痛苦的皱眉，不禁紧咬牙关。
“无妨。”
小船远去的刹那，姜翎终是忍不住回首。
画舫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他们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一切都会过去。
“结束了，跟他们汇合吧。”
赵璟心疼地看着姜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安慰她。
只能轻声“嗯”了一声。
滑动着小船破开晨雾，向着下游驶去。
她靠在船头，任晨风吹散鬓发。
心口的伤还在作痛，但更多的是解脱。
从此山高水长，再不必困在那座精致的牢笼里，再不必为谁委曲求全。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雾时，裴云序从昏沉中醒来。
身边空无一人，唯有凌乱的床褥和空气中未散的旖旎气息，证明昨夜并非梦境。
裴云序捏了捏头，不知道姜翎下的什么药，倒现在还是头疼欲裂。
他的视线划过桌上那只白玉碗，暗红的血微微凝固，碗底两只蛊虫已经化作脓水。
成功了。
裴云序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姜翎呢？
她还好吗？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外袍朝外走去，衣服里的纸摇摇晃晃地飘到了地上。
画舫各处都没见到姜翎，裴云序站在船头揉了揉额头。
这时，凌霄划着小船过来了。
“主子，舒家要求林元洛娶舒家三小姐，另外将舒二小姐远嫁到甘南去。”
裴云序的头更疼了。
“今天不是秋闱第一天，林元洛不想考试了？”
凌霄挠了挠头。
“不是，这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属下不敢打扰您和夫人，便压着没说。”
裴云序看了他一眼。
“夫人呢？”
凌霄更茫然了。
“夫人？不在船上吗？”
裴云序一惊，眼神陡然锋利起来。
“派人回府去看看夫人回去没有，送我去府衙，考试要开始了。”
“那……舒家那边？”
裴云序飞身跳到小船上，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元洛同意了？”
“那倒没有，舒家倒是想让他写个定亲文书，但林元洛以考试之名将人都赶了出来，他心态倒是稳，就是不知道对考试有没有影响了。”
说着，凌霄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要是拿不到状元，舒家这些部署可都全白费了。”
裴云序坐下来，拿过凌霄的水囊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入喉，终于缓解了几分头疼。
“他拿不拿状元，全靠皇上心情。出众的学子就那么几个，皇上要从中找个能扶持的，还不能是阿斗，屈指可数。”
虽然他不喜欢林元洛，那这个人倒是赶上了好时机。
“还有，林元洛自己都不关心他夫人的事，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闻言，凌霄住了嘴。
但心中却不由腹诽。
还不是为了您才关心的，我自己关心舒家干嘛。
上了岸，裴云序翻身上马，朝着府衙疾驰而去。
他还得去换身衣裳，再去秋闱现场坐镇，遇到夹带小抄的闹事的，还得他出面处理。
凌霄叹了口气，叫手下人去把画舫收拾一下，然后骑上马，认命地跟了上去。
路过街上刚摆出来的热气腾腾的包子摊，凌霄咽了口口水。
想起来银杏教他那些划水的办法，上前去买了两袋包子。
他美滋滋地就着风吃起了包子，剩下一袋还能用来贿赂主子。
他可真是个大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