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大试，贡院内外戒备森严。
三日的考试，对所有参试举子和考官而言都是一场煎熬。
高墙之内，连裴云序也不例外，自踏入贡院那刻起便不得再出入半步。
贡院外墙下，松青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从晌午等到日暮，终于远远望见凌霄带着一队禁军出现在贡院门口。
这是每日例行的膳食查验时刻。
即便是主考官和守卫们的食物，也要经过层层检验，严防任何夹带舞弊的可能。
凌霄身着禁军轻甲，正在监督手下检查食盒。
忽然，一阵熟悉的鸟鸣声传入耳中。
这是他与松青约定的暗号声。
他不动声色地抬眼扫过围观人群，果然在人群中看见了松青焦灼的面容。
凌霄心头一沉。
若非十万火急之事，松青绝不会冒险在此刻寻他。
莫不是舒二小姐又出了什么变故？
他强压下心头疑虑，示意副手继续监督查验，自己则缓步踱至队伍后方，借着暮色掩护，看清了松青的手势。
右边转角处相会。
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诶，你们继续查，查仔细点，我去撒泡尿。”
凌霄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他的副手不免回头笑道。
“大人不去茅房啊？”
凌霄嫌弃地啧了一声，手放在鼻前扇了扇。
“那么多人，臭死了，也不知道那些考生怎么受得了的。”
那倒也是。
这话引得几个侍卫会心一笑。
的确，贡院内的茅厕经过一日使用，早已臭不可闻，连他们这些守卫每次进去都要屏住呼吸。
也不知道剩下的日子要怎么过。
凌霄拍了拍副手的肩，让他继续盯着，自己则走到了拐角处。
暮色渐浓，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检查膳食上，倒没人注意他这边。
行至墙角，凌霄佯装整理裤带，实则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松青如灵猫般从隔壁院墙翻下，倒挂在屋檐上，飞快地将一张字条塞进他手中。
凌霄快速看完，右眼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但松青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由不得他不相信。
“凌大人在这干嘛呢？”
凌霄身后突然多出一只手来，重重地拍在了凌霄身上。
凌霄身子一僵，然后抖了抖，没好气地低声骂了一句。
“你他娘的想我断子绝孙是不是。”
来人正是兵部尚书的部下马大成，他阴沉着脸从凌霄身后绕过来，看了看地上的水渍，又看了看四周的高墙。
发现没有异常之后，勉强朝凌霄露出一丝笑意来。
“按规定，所有人不得离开贡院，看你在这鬼鬼祟祟的，难免要过来查看一番，职责所在，抱歉，抱歉哈。”
他嘴里说着抱歉，但言语却不断在试探。
“贡院内不是有茅厕，凌大人为何偏要在此地方便？”
马大成继续追问，目光如炬。
凌霄面不改色，将方才应付属下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里头臭气熏天，实在难忍。马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体验一番。”
但马大成没那么好糊弄，两人一前一后走回贡院大门。
凌霄见检查完了，便带队准备进去，却被马大成拦住了。
“等等。”
禁军的人都朝马大成露出不善的眼神。
兵部本来就和禁军不睦，这是要找他们麻烦？
马大成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步。
“凌大人不介意让兵部的人检查一下吧，毕竟你方才可是差点出了贡院范围的。”
这话一出，禁军众人顿时哗然。让兵部的人来查，万一暗中使绊子该如何是好？
禁军的人纷纷怒视马大成，但马大成只是看着凌霄，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凌霄却不慌不忙，走下 台阶，站在比马大成高一层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既然如此，那马大人亲自查吧。”
他张开双臂，摆出任凭搜查的姿态。
马大成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爽快，一时怔住。但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得罪了。”
马大成沉声道，两只手已经把凌霄身上摸了个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禁军中有几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皆是裴云序的亲卫，自然是知道凌霄方才干嘛去了。
然而马大成搜遍凌霄全身，却一无所获。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只得勉强拱手。
“抱歉，是马某多疑了。”
凌霄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弄皱的衣冠，大度地笑了笑。
“没事，职责所在嘛，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我嘴里有没有携带东西？”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马大成下意识后退一步，引得禁军众人哄笑起来。
马大成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咬牙道。
“不必了，凌统领请便。”
凌霄满意地点了点头，朝众人一挥手。
“既然马大人查完了，咱们就用膳去，辛苦马大人继续执勤了。”
凌霄拱手转身，眉眼里有笑意升起。
蠢货。
跟他玩阴的。
夹带纸条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会干？
这不都记在他聪明的脑子里了嘛。
夜色渐深，贡院内灯火通明。
凌霄带着几个人拿着食盒快步地往阅卷的院子走去。
夜晚正是大人们争分夺秒阅卷的时候，力求得到第一手消息。
裴云序作为禁军统领，白天要坐镇考场，晚上也要在阅卷房守着。
此时他正靠在院子里的栏杆上看着明月发呆。
月光柔和地照进他深邃的眼里，将寒冰慢慢融化成星光点点。
不知道姜翎现在正在干什么。
她不会觉得他翻脸不认人吧。
一响贪欢之后又彻夜不归。
他应该安排好一切再进来的，现在被困在贡院也不能出去。
裴云序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把这些食盒给大人们送进去吧。”
凌霄挥了挥手，手中提着另外一个单独的食盒走到了裴云序身边。
“主子，有一条不太好的消息。”
裴云序眉眼微动。
按律法，凌霄也是不能出贡院的，外头有消息传进来，说明是松青也无法处理的事，需要他拿主意。
“叫他们盯着，随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