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鼎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此刻他明白自己必须要拿出一定的胆量来做事情,也要拿出一定的气魄来做好这件所谓彪炳史册的大事件。
“顾叔叔,我们要是想让所有人都参与,我们该做些什么呢?总不能拿个大喇叭站在街口喊吧?”章訢笑眯眯的看着顾恂,想知道怎么样子做才是做到最好。
“拿着大喇叭喊,当然是不可以的,但是呢,或许我们可以拿个不错的小喇叭喊。”顾恂笑眯眯的看向顾鼎臣,“毕竟小喇叭有时候作用比大喇叭好很多。”
“那么,什么才是小喇叭呢?”章訢好奇的询问道。
“你们现在河道衙门不是有牙行合作吗?这牙行的时老板可是个不错的人呢,这人缘广,自然很多人想要广结善缘,想要广结善缘就要做好事情,怎么做好事情呢?那就是拿出付出一些东西。”
顾恂笑眯眯的回答道。
章訢皱起眉,顾鼎臣仿佛明白自己的亲生父亲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转头对章訢笑道:“我明白了,前段时间不是紫砂壶有状纸吗?或许我们可以帮助百姓鸣冤,而鸣冤过程中,不一定是百姓,也可以是乡绅,也可是其他人。”
“可是鸣冤就会有纠纷,有纠纷又怎么可能团结一致呢?”章訢想不通。
“我们毕竟不是三司衙门的人呢,这鸣冤与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我们可以让鸣冤者得以申诉,制造冤屈者减轻罪责,既然放生是一种自我赎罪,为什么不能有另外一种赎罪呢?”
顾鼎臣笑起来,“这人间自古以来就有大赦天下,但除去罪无可恕的人,基本上都可以被特赦,这难道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吗?”
“你是说因为小错或是可以饶恕的错误而犯下的罪责,或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想要弥补,只要有贪天之功的机会,他们都愿意借此赎罪,洗刷自己的罪孽?”
章訢算是明白顾鼎臣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想也许大赦天下的一种方式会让他们有很大的冲劲去填补自己一生的愧疚。”顾鼎臣点着头。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在牢中的人,他们都是普通人,也没有罪责,这群人他们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章訢挠挠后脑勺,不太理解这一块。
“你可曾想过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果这些普通人能够靠着参与清除淤泥而给自己或亲戚带来牙行优先推荐的机会呢?”
顾鼎臣的话让章訢恍然大悟。
“你是说国子监贡生的资格?”章訢知道有一种贡生是靠推荐,还有一种贡生就是因为做好事做多了而被举荐。
“古代都是选择孝子来举孝廉,难道现在就不能?举孝廉的机会虽然没落了,但是一旦能恢复呢?”顾鼎臣笑起来看向章訢,此时章訢的眼珠轻转,情不自禁的点头。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这也只是青壮劳动力,对于老年人和妇孺呢?”章訢好奇道。
“关于老年人,这件事更好办了,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对于妇女,这件事也可以让妇女负责准备周围一切衣食所需,儿童只要见证这一次浩大的工程,便能够记住这一次的事件。”
顾鼎臣点到这里,章訢立刻明白了关键之处。
“我爷爷可是国子监的祭酒啊,他桃李满天下,更是将兰溪的学院打造的有声有色,难道说,你打算将教育事业当做重头?百善孝为先,百事教为首,看来你想的很是深远。”
章訢爽朗的笑起来。
“我不过是想着大明朝的风气更好一点,让更多的孩子喜欢读书,喜欢大明,喜欢自己的文化,效仿大人们曾经做过的经天纬地的大事,而这些大事就是十根筷子牢牢抱成团的团结,以及众人划桨开大船的齐心。”
顾鼎臣叹息一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学院更重要的,也没有什么比以身作教更根本的事情了。”
“我儿所言极是,若是如此,为父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定然让下一代的孩子学好习,好学习,学习好。”顾恂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你有这样的打算,那就去做吧。”
章訢笑眯眯的撞了撞顾鼎臣的胳膊,顾鼎臣笑的像只小狐狸。
十天之后,时清拿着顾鼎臣给自己的清单,歪头看向顾恂,“顾老爷子,这又是你给我准备的活儿?”
顾恂抚着胡须笑起来,“我哪敢跟你这炙手可热的人拿乔呢?还给你分配活儿?”
“拉倒吧,顾老爷子,这一看就是你的手笔。”时清笑起来。
“这一次你可看错了,这是我家小子的手笔。倒是你,前些时候,听说你得罪了我家小子啊?”顾恂双手环胸,打量着时清,“没想到小清子也有这样拿乔的时候啊?不是当年给文徵明那小子打银镯子贴补家用的时候了?”
“嗨,顾老爷子,我怎么起来的?还不是您一手提拔的?既然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我肯定要竭尽所能的为您办事了。不过呢,顾大人啊,这一时之间让这么多人去运河清理淤泥,怕是安排不及时啊。”
时清拍了拍自己手里的清单,叹息一声,继续说下去,“其实吧,有时候就是这样,大人一个想法,我就跑断腿啊。”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呢?”顾鼎臣看向时清,声音冷淡,他还是对孙浩那件事余怒未消。
“嗨,顾大人,我就说一嘴,瞧瞧,又来脾气了。也罢,这件事我去做,只是有件事,我得为老百姓说句话了。”
时清看向顾鼎臣,眼睛里带着询问,“顾大人,这老百姓啊,有一些是太仓卫逃难来的,有一些是北方逃难来的,这没有土地,青壮年又去运河河道挖淤泥,这一家几口没找落,该怎么办?”
话落,顾鼎臣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章訢笑起来,“这不是有衣食贴补吗?难道就不能让这些老弱去做衣食,然后领取固定的银两?”
“话是如此,可是他们生产的速度不够,这质量嘛,也是层次不齐。这样的生产能力,我不知道谁愿意兜底啊?这到底是有成本的呀。”
时清看向顾恂,顾恂轻叹一声,“小清子就喜欢跟我要钱啊。”
“顾老爷子,这话说的,我不过是跟你说说现状而已。再说了,顾老爷子是谁啊?那可是方圆几百里的大善人,这顾家就是坐吃山空也是吃上几百年啊。再说了,您顾家这么多家财,这位儿子做好名声,也是极好的呀。”
时清笑眯眯的打趣一句。
“感情我家坐吃山空,富不过三代,就是你害的?”顾恂顺势坑了一把时清。
两个人相视一愣,大笑起来。
“好了好了,顾老爷子就打趣我吧,这样,最近冲出来一些荒田,又有一些有捐地的好机会,不如就问问附近的乡绅巨贾,谁愿意捐出土地给百姓耕种,反正有田种就有饭吃啊。”
时清笑起来,顾恂叹了口气,“你啊,就是给我出难题,得罪人的事情成我的了?”
“也不是得罪人啊,到底这些田地是冲出来的,又不是他们本来就有的,再说了,您这德高望重的,有时候振臂一呼,可比我跑断腿来得强啊。”
“行吧,也许真的比跑断腿来得强。”顾恂也不闹了,反而是看向自己的儿子,“九和啊,你跟为父走一趟吧,其实大明朝的巨贾与乡绅心怀天下,你该好好了解一下了。”
顾鼎臣呆愣住,看向自己的父亲,巨贾也有心怀天下的人呢?
章訢笑眯眯的推了一把顾鼎臣,“走吧,借你光,我也见见咱们大明朝的忠贞义士,你不知道我爷爷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大明朝更多人心有国家,现在,该让你看看真正的江南风骨了。”
顾鼎臣将信将疑的跟在顾恂的身后,几个人一行来到了商行。
此时一个白白胖胖的商人走了过来,“顾老板,怎么这个时间段来了?”
“嗨,还不是我儿子,非要清理河道,这么多年了,咱们清理河道总是没有机会,现在总算有机会了,我就来跟大家报个喜,顺道问问大家谁去挖河道啊?”
顾恂笑眯眯的说道。
“这挖河道,我这身膘肉也不行啊。不过呢,或许我们可以有一个不错的好主意,那就是……我们雇人挖河道?”
“雇人挖河道好吗?这座城里到处是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灾民,为什么不让灾民去呢?”顾恂笑起来。
“灾民现在饭都吃不起,我们赈济百姓,可是还是跟无底洞一样。现在我们打算让灾民自力更生,正想着拓宽一些生产线来招灾民呢。顾老板,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南方自古有棉麻,养蚕抽丝也是营生,不如女性做这个?这男性嘛,就种田,种田就需要犁耙和牛,这犁耙就需要木材,这耕牛就需要种牛,这些都可以靠着畜牧、林业来支持了。”
顾恂笑起来,“并且,灾民要是去河道清理淤泥,这就让更多的船只在运河行走,或许你们船业可以扩大水手和造船人员的数量了。”
“顾老板所言极是,那么我们就顺着这民生开始寻找路子,帮助周围百姓度过此次黄河危机。”
顾鼎臣此刻算是开了眼界,原来他的父亲一直在致力于帮助灾民度过荒年,可是为什么,他以前感觉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