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扬唇笑起来,仿佛遇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我说什么?我说了一个事实罢了。你啊,好胜心太强,总喜欢将自己站在别人的高处,可是什么高处才能站着,你从来不思考下吗?”
汪直轻叹一声,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的指着周围的一些人,“你瞧瞧,兴师动众的唤来东厂的人夹杂其中,知道的,还以为是为了三司会审的安全,不知道的,是不是要思考你的居心了?”
文林等人错愕的看着周围,难道他们中间还有东厂的探子!
顾鼎臣和章訢更是惊讶的对视一眼,这尚铭到底想做什么!
文徵明靠近自己父亲多了一点,他准备随时保护自己的亲爹。
“不过审查一个有蛊毒的小人罢了,你东厂劳师动众的,到底是意欲何为呢?再来看看另外一部分……你瞧那边……”
汪直指着二层楼上的一处暗角,“那里潜藏着弓箭手,你是准备给谁用的呢?”
汪直才说完,陆松弯弓拉满,嗖的一下,射入其中,一声闷哼,一个射手从二层楼跌落至地上。
所有人的脸色大变,纷纷朝着汪直和陆松的身后走去。
尚铭则是板着脸,脸色铁青的看着汪直,“你还看出了什么?”
“尚铭啊,撒一次谎,需要百倍谎言圆谎,圆谎不住了,就纸包不住火了。你真的不担心,你的名声了?又或者,你上次挑唆谏官和太监打架,已经打算在耻辱柱上,钉上一辈子了?”
汪直像是说中尚铭的心理一样,他愤怒的指着汪直,“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尚铭啊,到底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你已经漏出了狐狸尾巴?你以为自己真的做的天衣无缝吗?”
汪直冷笑起来,指着魏章的方向,漫不经心的说道:“魏章算起来,应该是你的老乡吧?这老乡见老乡分外亲切,他以前不过是顺天府国子监的一个小书吏,似乎是你给他机会做了翰林院学士,然后成了谏官吧?”
魏章的脸色微微变化。
“哦,对了,这魏章曾经为了官位,还捧着银子去登门拜访刘吉,被刘吉这小子丢出了大门,我还记得满城都在讨论翰林院的这桩丑事。不过,好在你很会收拢人心,帮助刘吉收到了这个死心塌地的翰林院学士。”
“汪直,你这个奸佞之辈,你胡说八道什么!”魏章愤怒的指着汪直喊道。
汪直看向魏章,也不管魏章的脸色已经是猪肝花的样子,继续说下去,“解释就是掩饰,莫要掩饰事实,因为事实就是事实。”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魏章白了一眼汪直,可是汪直一点也不以为意。
汪直看向卢锦,悠然的笑起来,“卢锦,我若是没记错,当年西厂惩处杨荣曾孙的时候,是你给杨荣曾孙出主意害死杨家姑爷和族人的吧?我还记得那兵部尚书的原话,说你狼心狗肺,其心当诛!”
卢锦愤怒的喊道:“你满嘴喷粪!”
“是吗?不应该是苏东坡的令人喷饭吗?”汪直的话气的卢锦手哆嗦起来。
“我以前是不明白为什么说你狼心狗肺,直到后来我看到兵部尚书家的一幅画,那可是你亲笔写的呢,上面写着天福之人福如东海,东岳之重寿比南山。对了,我记得你有个雅号叫做海山吧?”
汪直眯起眼,看着卢锦,悠悠的笑起来,“对了,你还一个绰号,跟那刘棉花一样,叫做蜡头。我当时就在想,怎么来的蜡头啊?原来蜡烛烧完了,只剩下海山,所以你叫蜡头啊。”
汪直说到这里,文徵明没克制住,直接闷笑起来,紧接着,很多人也跟着闷笑起来。
这蜡头一说,以前应天府有传说过,说是一个绰号蜡头的人,经常给人家送墨宝,还在墨宝里面塞银票,因此笼络了很多人。
当时文徵明的父亲文林就拿蜡头的事情告诉文徵明,要写书法,就堂堂正正的写书法,不要借着书法切磋,收藏墨宝的把戏来做贿的事情。
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蜡头竟然是卢锦!
顾鼎臣皱起眉,那个蜡头的故事,其实他也听说过,就是一个很会送礼的故事,没想到这活人就是卢锦啊!怪不得,卢锦天生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你,你胡说八道!”
卢锦感觉自己的脸都没地搁了,整个人气的像是河豚一样,气鼓鼓的。
“我说都是事实,又何来的胡说八道?哦,对了,还有你,方向,我记得你的名字,很特殊。”
汪直不搭理拿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卢锦,看着方向嘴角的笑容加大。
“我记得有一个倒插门女婿,为了能考取功名,说服自己的岳父支持自己进京赶考,结果高中进士的那天,这位倒插门女婿休了妻子,迎娶他人。我原以为崔莺莺的停妻再娶妻不过是一个笑谈,如今看来,最有方向的方向,竟然是个完全没底线没方向的人啊。”
汪直简直就是把魏章、卢锦、方向三个谏官脸上的遮羞布给撕扯下来,踩在地上猛踩,顺道踩死几只虱子的架势。
“汪直,你休要血口喷人!”
“你前妻告状的状纸还在我这里,你确定吗?”汪直的话让方向瞬间蔫了。
“三位谏官大人,我很是好奇,你们为什么不为大明清明吏治而努力,整天想着乌烟瘴气的事情呢?难道在你们看来,你们本身龌龊,所以容不得他人清白?”
汪直轻笑一声,嘴角的笑容加大,眉眼之间的颜色也跟着清淡起来,“不过,也是,你们哪有什么是非对错?做尽肮脏事,如何有正确的是非观?罢了,我来教你们如何做人做事。”
说罢,汪直站起身来,覆手于后,一群太监快速跑了进来,直接将魏章、卢锦、方向、吴月几个人拿下,只留下尚铭一个人站在原地。
“做人,应该是对得起良心。你们身为谏官,指导他人行为处事的官员,不以身作则就算了,还有信口雌黄,更是借着尚铭一己私利,而妖言惑众,挑起太监与谏官的矛盾,此为做人失败!”
汪直冷笑着说下去,“做事,应该对得起生民。你们身为谏官,三番两次挑唆谏官与太监斗殴,甚至不惜在皇陵动手,实则是将成败功名看太重,将大局是非看太轻,实则是做事不地道。”
汪直指着尚铭,不屑一顾的说下去,“他,尚铭,虽然是东厂的厂公,可是多年来,他从未真正替大明百姓做过哪一桩值得歌颂和称赞的好事,他只是为了自己能够赢过西厂而不惜一切代价栽赃陷害。”
“尚铭剑下的亡灵有多少,尚铭又蛊惑了你们,许诺了你们多少遥不可及的梦想,你们至今还没醒悟吗?如果没有醒,我来让你们梦醒一下。”
汪直一弹指,瞬间二层楼一整排的射手摔倒下来。
这些人已经七窍流孔而死。
顾鼎臣和章訢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这一步步,局中局,真是令人震撼。
尚铭和汪直看来都是喜欢玩布局的高手,只是没想到汪直技高一筹。
“尚铭曾经许诺你们谏官能够成为陛下近身宠臣,还说国丈是国子监贡生出身,你们也可以成为国丈。这件事,如今看来,可曾成功过?”
汪直也不着急,反而是慢条斯理的说下去,“尚铭曾经许诺过诸位东厂之人,功劳大的可做十常侍之流,十载风云,各位可曾如愿以偿?”
静默,成为这一刻最深的颜色,所有人沉默起来。
“不曾,对吗?既然不曾,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空虚诺的人呢?这人许诺多了,容易把自己的信用赔进去。现在,他快赔光了自己的信用。”
汪直轻叹一声,无奈的看着尚铭,“尚铭啊,你瞧瞧,你做的事情,我都怀疑你能不能兜得住底,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如果自己做不到承诺与实践诺言,就不要轻易说话。”
尚铭眯起眼,眼神如刀,恨不得存存凌迟汪直。
“可是你不听我的话,喜欢说大话空话,如今,醒悟过来的人又有机会愿意靠近你?又有几个会再次信任你?信任崩塌之下,你的未来将会何去何从,你知道吗?”
汪直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算了,你不知道,你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尚铭眨眨眼,只听汪直的声音越来越沙哑难听,“尚铭,收网之前,我只想跟你说,人生有时候不要太儿戏。”
尚铭冷笑一声,“汪直,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再说了,你以为你毁了我几个弓箭手,我就失去了对这里的控制?只要这里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谁又知道发生了什么?”
尚铭话落,一招手,瞬间身后出现了数十个死士。
顾鼎臣哑了咽口水,对着章訢低声说道:“看来今天要挂彩了。”
章訢深吸一口气,“我也深有同感。”
尚铭大喊一句,“汪直,今天,我们就来个了断!看看到底谁技高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