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一个纵身,直接将吴月按倒在地,手快速的拿出一根长绳,绳子绑住吴月的手,系了个死扣。
这速度相当的麻利,一看就是经常绑人的手法,几乎看不清楚汪直的动作,这吴月已经手背在后边,被绑牢了。
“吴月,你以为自己的母蛊之毒就能够让所有人都怕你?你怕是忘记了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的话了。你又以为先帝只会让你一个人来找解药?你又如何知道我西厂散去的真实原因?”
汪直踢了一脚吴月,冷笑起来。
“先帝虽然真爱万贵妃,可是不代表先帝会把江山当儿戏,万贵妃一辈子没有一个子嗣,先帝无论多么珍视,江山就是江山,岂能因为你的一己私欲而毁了江山?”
汪直高傲的抬高下巴,这一刻,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聚在汪直的身上一般。
“我劝你还是多多读书,别把读书当做消遣,要认真的仔细的入魂的去读书。你才能知道历史上多少的为祸一方就是你这样来的。你以为七王之乱是怎么回事?你又以为安史之乱是如何来的?”
汪直一脚又一脚的狠狠滴踹着吴月,“你觉得党锢之祸是怎么回事?你又以为封疆节度使的乱局又是怎么发生的?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只有你独醒?我想你简直是把自己太当成一根大头葱了!”
吴月闷哼一声,此刻的他已经被雄黄折磨的失去了喊叫的能力,而不远处的费淮和卢堤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哆嗦着,颤抖着。
“先帝知道你心怀叵测,将你贬斥这里,不过就是希望你能够安分守己。整个西厂虽然裁撤,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受到惩处,你就不想想,我们西厂为什么要蛰居应天府?还不是为了将你们这群蛀虫绳之以法!”
汪直又狠狠地踹了一脚吴月,“小小一个臭虫,真的把自己当做一盘菜了,还敢如此张狂,以前没打算收拾你,你还真以为你厉害到哪里去了?”
顾鼎臣看着汪直这样动手打人的模样,轻声对身边的章訢说道:“你发现没有,今天的汪直有点不对劲啊,似乎这话也太多了。”
“这还不清楚?汪直一直在应天府待着,当年忍气吞声,就为了这一刻抓捕凶犯。他是憋屈久了,发泄一下。”
章訢想当然的说道,可是顾鼎臣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他想起自己在运河边上初见汪直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汪直明明是一个很和蔼很有智慧的老者,怎么今天就成为了这样歇斯底里的人?
难道,在另外一个层面上来说,这个歇斯底里的人才是汪直?
不对,一定是哪里错了,又或者,眼前的汪直有哪里是不对劲的。
只是哪里不对呢?
顾鼎臣看着汪直,总觉得眼前见到的一切是镜中花水中月。
“你也别纠结了,好歹这雄黄克制了吴月这母蛊之毒。许是汪直真的气久了,人嘛,有很多个面孔的。”
章訢劝说着,可是顾鼎臣还是不相信汪直是眼前这样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何时,咱家也成了一个门面,竟然被汝如此演绎。”
这个声音!
顾鼎臣猛地转头看向房梁之上,此时一个布衣长袍的老者从天而降,这人没有胡须,但是脸上满是皱纹,一双老眼虽然浑浊,但精明依旧。
这是……这是他在运河边上见到的那个老者,那个真正的汪直。
一只椅子瞬间飞来,老者汪直左手一抓,一只稳稳地停止在地上,他一撩衣袍,坐在太师椅上,斜睇眼前这个假装自己的人。
此时老者汪直身后出现了许多锦衣卫,陆松揉了揉脖子,“丫丫个呸的,到底是谁在山下暗算老子!”
汪直嘴角含笑,歪头看着陆松,也不见他站起来,反而是轻敲扶手,“陆大人,你可看清楚了那人。”
“那人……对,就是你!”陆松愤怒的指着那个假冒的汪直,“说,你到底是谁!”
“哟,陆大人,许久不见,你都忘记我是谁了?”
假汪直笑眯眯的摇摇头,撕下脸上的面具,此时众人看向那人,却发现竟然是尚铭。
尚铭歪头看向汪直,“汪直,许久不见,你还是风采依旧啊。”
汪直叹了口气,“多年未见,尚铭啊,你还是喜欢浑水摸鱼。”
“咱家不过是帮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又有什么不对?”尚铭覆手于后,展现出他特有的骄傲。
“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罢了。”汪直靠在椅背上,斜睇尚铭,没有半分怒气,也没有半分不悦。
若不是知道尚铭跟汪直的旧日恩怨,别人还以为尚铭和汪直是一对好朋友呢。
“尚铭,你敢袭击我!”陆松看清楚尚铭的脸蛋以后,更是气打不一处来。
“陆大人,我那天不是跟你说了,最近大街上不太平,让你跟着陛下,你怎么不听呢?”尚铭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己能够处理好事情,再去接你的。”
“尚铭,你处理事情,就是打着汪直的旗号吗?”陆松没好气的说道。
“他打着我的旗号做的事情多了。”汪直嘴角勾起笑容,“往年,江西有个叫杨福的,他曾经在崇王府内使手下为奴,跟随这个内使到了京城,后又因事背逃了回去。经过南京时,遇到了一个旧识,这名旧识说杨福长得像我。”
汪直不屑的笑起来,“于是杨福就假扮成我的样子,那个旧识就充当校尉先导。两人从芜湖县搭乘驿传南下,经历常州、苏州,又从杭州到绍兴、宁波诸府,所到之处官府皆争先恐后奉承,连市舶司的内官也相信了他们,闻而畏之。”
汪直歪头看着尚铭,“我那个时候就好奇,怎么会有人胆敢假冒我,又是谁唆使的,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你暗中做了手脚。”
“我找人冒充你,不过是让你当个青天大老爷罢了。那些老百姓听说你汪直来了,他们可是很多人拿着讼词前来诉冤,这假汪直虽然是假的,但是他也会去为他们审理案子,可是帮你积攒了不少好名声。”
尚铭一副我什么错也没有的样子,逗笑了汪直。
顾鼎臣深深的看了一眼尚铭,看来尚铭喜欢易容,更喜欢假扮他人啊。
“是吗?好名声?他们到台州、温州、处州及建宁、延平的时候还操练兵马、视察粮库以张威势,在这期间可是收了不少贿赂,你该不会说这也是为了我好吧?”
汪直的话没有让尚铭有半分愧疚的神色。
“您是谁啊?你不收贿赂,天下皆知!我怎么会让那个假的来收赃款呢!”尚铭一副你看我对你多好的样子。
“所以,你就让你手底下的这个假校尉大肆收赃,据说他所得甚丰,不知道这笔赃款又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你东厂了?”汪直轻叹一声,“我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好假冒的,竟然你如此费尽思量。”
“我只不过是让更多人知道你的官威罢了,这不是帮你宣传你的好名声吗?”尚铭一副我何错之有的样子。
“是啊,三司官而下全部小心迎候,小官忤逆那个假汪直的意思,就会被拖出去杖责,真是好大的威严啊!要不是福州镇守太监卢胜察觉,杨福被问斩,只怕是我有口说不清了吧?”
汪直打量着尚铭,“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让我西厂倒闭?我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知道我到达了沛县。”
汪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印证,“我以前经过沛县,发现某纱帽用白银三钱,在铁匠胡同即可铸成,我才明白,尚铭,你已经喜欢乔装所有人了。难道在你看来,所有人都可以遭受无妄之灾吗?”
尚铭朗笑起来,“什么叫做无妄之灾?”
“汪霖你还记得吧?他一向是不阿谀奉承之人,我也从未嫌弃过他的忠直,可你却四处宣言我与汪霖有很深的嫌隙,还挑拨秦纮弹劾我。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非我与人结怨,可你偏生要让我结怨。我一直纳闷为什么……”
汪直笑着看着地上的吴月,须臾,抬眸看向尚铭,“原来你不安啊。你东厂至今没做出什么让陛下开心的事情,也让先帝越来越不满,所以你剑走偏锋,挑动所有人的仇恨。”
汪直指着地上的吴月,“他,我没记错就是你三寸不烂之舌的挑拨下离开锦衣卫,以身试药的吧?曾经这么紧密的朋友,如今被你当狗一样的狠踹。我不懂,尚铭,你心里可否有是非对错?”
“你别假惺惺的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能知道的,你未必知道啊!我不知道的,你又如何知道呢?汪直啊,失败了就是失败了,你又何必给自己找场子?”
尚铭显然不理解汪直说的意思。
“是吗?失败了?尚铭,在你看来,到底成败如何定义?让中官阿丑再次演绎诙谐剧激怒我吗?我不是曾经的我了,而你却依旧是那个天真无邪的你啊。”
汪直的这句话让尚铭愤怒至极,“汪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