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訢快步走向自己的爷爷章懋,才来到章懋身边,只听章懋嘴角含笑,轻声询问自己的长孙,“怎么神色如此慌张?”
章訢看了一眼怀恩,又看了看章懋,章懋扑哧一笑,“怀恩在,又有什么好顾及的?”
章訢咽了咽口水,看了看魏章等人的方向,再次瞥了一眼李东阳他们,蹑手蹑脚来到章懋和怀恩的身后,小声说道:“爷爷,怀恩公公,我听说有人打起来凤阳祖坟的主意,说是要用天罚来判刑内臣。”
这句话让怀恩的眼睛骤然眯起来,而章懋则是神情严肃起来,“这是打算学个巫蛊之祸?”
“看来这帮人越来越疯了。”怀恩冷笑一声,低下头,“为了不交银子,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爷爷,怀恩公公,若是真的,这凤阳皇陵……”章訢神色不安的说道。
“陛下过段时间要去凤阳皇陵,看来这些人有另外的打算,只是这打算怎么能如他们意思呢?”怀恩笑起来,“老章,谨慎一辈子了,在这个当口,我们不能再糊涂了。”
“懂,你做事,我跟着。”章懋歪头,“我要看看,这些魑魅魍魉不交银子治理黄河水,又打算蹭凤阳的事情,还对杨继宗下手,这心肠到底疯成什么样子。”
章懋歪头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儿,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这运河做好了,对你前途无量,莫要管我们这边。”
“哎,爷爷,孙儿明白。”章訢点着头。
“明白归明白,该做的事情,一点也别放松。”章懋板起脸来,“九和在里面,你去那边等会。”
“好。”
章訢点着头,转身就朝着竹屋的方向走,文林对着身边的长子文徵明说道:“若是你感兴趣,不妨去听听章訢的行为做事,你跟他同岁,可是他比你心思更沉稳。”
“爹,这章訢不就是个兰溪来的农夫吗?”文徵明一脸看不起的样子。
“农夫?我们祖上三代谁不是农夫?再说,这农夫能是国子监的贡生?你年岁小,莫要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朋友多才能走得开。”
文林对着文徵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明白,为父不会害你的。”
“父亲,我不太明白。”文徵明还是不理解。
“你跟章訢一起认识顾鼎臣,为什么顾鼎臣对你的态度不一样?你和章訢的家世几乎相同,人家章訢还有国子监祭酒的爷爷撑腰,更有怀恩这个司礼监的掌舵人帮衬,你现在有什么?”
文林的话让文徵明支支吾吾起来,“我们昆山文家……”
“昆山文家做士人的不多,如何跟人家现在比?”文林一句话噎死了文徵明想要反驳的理由。
“既然章訢现在比你的背景要深厚很多,为什么章訢能跟你合得来,跟唐寅那个恃才放旷的合得来,能够跟顾鼎臣这样心思多变的合得来?这样的人缘,这样的亲和力,还不明白?”
文林歪头看着文徵明,看着自己的儿子愚笨的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说吧,拿乔对你的未来没好处,自视甚高,对你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
文林的声音很低,但是话语很深,让文徵明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
“父亲,不拿乔,不自视甚高,那我算是什么?”文徵明还小,所以以为被人尊敬就是最大的追求。
“你啊,多跟着章訢学学,你就知道自己的未来了。”文林叹息一声,对于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傻儿子不再多话。
文徵明将信将疑的来到章訢的身边,只见章訢翘着脚望着竹屋,他皱起眉看着章訢,如果父亲说章訢的背景比自己深厚,为什么这个章訢身上没有半丝骄傲的一面?
此时大门吱呀打开,所有人将目光聚集过来,文徵明驻足在原地,这么多目光下,他分不清楚局势,只能傻站在原地。
反而是章訢迎上前去,握着顾鼎臣的手,“九和,你没事吧?这里面……”
章訢瞥了一眼里面,欲言又止,须臾转过话题,“我爷爷和怀恩公公那边有酒,走,喝杯酒,压压惊。”
顾鼎臣嘴角笑起,他的手里面有天子赐给自己的鼻烟壶。
看着顾鼎臣和章訢从自己身边走过,还没跟自己打招呼,文徵明的嘴堵起来,愤愤不满的回到自己父亲的身边。
文林喝酒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那边相见甚欢的场景,歪头看着文徵明,“铩羽而归?”
“父亲,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文徵明嘟起嘴巴,不满的说道。
“你跟顾鼎臣的感情很好吗?”文林嘴角含笑,“你尊敬过人家吗?你又能让顾鼎臣多么相信你和我呢?我们父子为什么不能让顾鼎臣来我们这边坐着,我们才是东道主不是吗?”
“这……”文徵明不解的看着文林。
“这个章訢具有天生的亲和能力,他能够让别人喜欢他,不觉得他做的事情多么的突兀,或是横刀夺人。你刚才都在说顾鼎臣的不是,却没说章訢带着顾鼎臣离开,你没插上话,章訢有没有蓄意无视你?”
文林把玩着手里的酒觞,“儿子,你记住,要想在这个仕途混下去,不能四面树敌如顾鼎臣,而应该四面结善缘如章訢啊。这章訢的好人缘将为他带来无尽无边的好机会。而你,总是错过……”
文徵明这一刻坐直了身体,如醍醐灌顶一般,彻底的惊醒了。
文林看着文徵明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的笑容加大,“儿子,你能明白这很好。以后啊,多跟顾鼎臣和章訢聊聊天,尤其是章訢这个人,他身上有很多你看不见的优点。你不是最喜欢公孙策吗?或许他就是公孙策再世,只不过锐气不足,聪颖不减。”
文徵明若有所思的望着章訢,看着这个在长辈之间游刃有余,在顾鼎臣面前侃侃而谈的少年郎,眉头紧皱。
章訢此刻没有管文徵明的心思,反而对着顾鼎臣小声说道:“陛下要去凤阳,或许经过河道,你可能要跟着去。”
“你如何知道?”顾鼎臣笑着转头看向章訢。
章訢撇了撇嘴,心情不佳的说道:“还不是咱们国子监有一后生的舅舅是河道衙门的,他喝醉了跟我说的。”
顾鼎臣挑眉,顺着章訢的视线看向魏章,心下了然,“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