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闹得声势还真不小。”青衣少年望着眼前的热闹，忍不住感叹——光是城门口张贴的“招揽高手”告示，就有五六张，每张下面都围满了驻足观看的人。
青年点点头，目光扫过城门上“文城”二字的烫金匾额，沉声道：“文城靠着山泽资源，百年来自力更生，粮米、药材、矿石都不缺。
加上城主是元婴大修坐镇，虽说比京城少了些皇室底蕴，可论实力与繁华，差不到哪里去。”
少年眼睛一亮，凑近道：“那若是在此地建起娘娘的祠庙，吸纳信徒，岂不是能省去我们不少功夫？”
毕竟文城人口密集，若是能站稳脚跟，对教会发展大有裨益。
青年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清醒：“这个恐怕很难，莫说城主不会容忍外来势力分走民心，就是城内的李家、王家那些氏族大家，也绝不会允许新兴势力抢占他们的地盘与人口——他们如今招揽高手，本就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
少年闻言，脸上的兴奋稍减，却也没气馁：“这个不急，先入城看看再说吧，说不定能找到机会。”
“嗯。”青年颔首，率先迈步走向城门，“先去城主府附近探探情况，看看那妖物的踪迹，再做打算。”
两人随着人流走入城内，身后的城门缓缓闭合，而文城深处，一场围绕势力与生存的暗涌，正等着他们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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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城的街道铺着平整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泛着温润的光泽。来往商客摩肩接踵，挑着满筐药材的脚夫快步赶路，腰间的汗巾甩得翻飞。
骑着骡马的货商勒着缰绳，车辕上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街边茶馆里，茶客们捧着粗瓷碗，高声谈笑着近日的生意，连空气里都飘着茶叶与点心的香气。
街道两旁的店铺窗明几净，布庄的绸缎在风里飘出一角艳色，药铺的柜台后，坐堂大夫正耐心为病人诊脉——这般干净整洁、人声鼎沸的景象，一看便知文城经营得极好，绝非寻常城镇可比。
孟浩与祝灵雨沿着街道转悠了大半日，见日头渐高，便寻了家临街的客栈歇脚。
客栈二楼的雅座视野正好，能看见楼下的人来人往。两人点了两碟小菜、一壶热茶，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邻桌的对话却突然飘进耳中，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你们听说了吗？城西的李家，又进了只妖兽！”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他压低声音，却难掩语气里的兴奋，“听说那妖兽凶得很，把李家后院搅得天翻地覆，如今被他们用禁制困在院里，正急着找高手除妖呢——只要能成功，赏千金！”
“千金？！”同桌的瘦子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茶杯，眼睛瞪得溜圆，“这李家也太大手笔了！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他们说拿就拿？”
“你懂什么！”络腮胡白了他一眼，夹了口菜塞进嘴里，“李家是什么人家？文城的望族，家里的药材生意做遍了周边七八个城镇，还差这点钱？我听李家的下人说，这次的妖兽根本是他们主动招来的，就是为了筛筛那些浑水摸鱼的‘高手’，找个真有本事的人，彻底解决家里的妖祸。”
“怪不得！”瘦子恍然大悟，连忙扒拉了两口饭，“快吃快吃，吃完咱们去李家门口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开开眼，看看什么是真高手！”
邻桌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在孟浩与祝灵雨耳中。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动——他们本就为了解文城妖祸而来，李家这档子事，正好是个突破口。
当下也不再耽搁，加快了吃饭的进度，付了饭钱便跟着人流，朝着城西的李家大院走去。
李家大院的门口早已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踮着脚往院里张望。
大多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有几个挎着刀剑的江湖人，正探头探脑地议论着。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几声惊叹，偶尔夹杂着担忧的叹息——显然，里面的情况并不乐观。
孟浩与祝灵雨挤在人群外围，刚站定没一会儿，就见两名下人抬着个染血的麻袋，匆匆从院里走出来。
麻袋沉甸甸的，底部还在滴着暗红的血，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娘哩！又死一个！”人群里有人低呼，声音里满是恐惧，“这都第五个了吧？前儿个我还见着这个高手，那刀耍得虎虎生风，连青石都能劈成两半，没想到……”
“谁说不是呢！”旁边的老者摇着头叹气，“那汉子的功夫，在文城的江湖人里也算顶尖了，刀都劈不开他的身子，却还是栽在了妖兽手里。依我看，这妖物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怕是得请城主出手才行！”
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都带着惧色。就在这时，祝灵雨却突然迈开脚步，径直朝着李家大院的门口走去。
孟浩见状，也慢悠悠地跟上，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悠闲得像是在逛集市，与周围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两人穿过人群，来到门口的登记处。登记的下人是个中年汉子，穿着一身青色的家仆服，正埋头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见有人过来，他头也没抬，随口问道：“姓名、出身，会什么本事？登记完才能进去。”
可等他抬起头，看清来者的模样，眉头却瞬间皱了起来。
祝灵雨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身形挺拔却透着几分年轻气盛；身后的孟浩更是少年模样，面容俊朗，嘴角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对付妖兽的高手。
“你们俩？”下人放下笔，语气里带着几分劝阻，“别处去吧，里面的妖怪厉害得紧，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这么年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可惜了。”他是真心实意地劝——这几日死在妖兽手里的高手已经够多了，他实在不忍心再看两个半大孩子送命。
岂料祝灵雨却丝毫不领这份情，眉头一拧，语气冷了几分：“我问你们，还招不招人？若是不招，我现在就走，不耽误你们的功夫。”
“你这人怎么这样！”下人也来了气，提高了声音，“我好心劝你，你倒好，还不领情？真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能对付妖兽？里面死的高手，哪个不比你强？”
两人的争执很快引来了院里的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秀，却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黯淡，眉眼间带着沉沉的阴郁，像是有什么心事压着。
“怎么回事？”年轻人开口问道，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耐。
登记的下人见了他，连忙收敛了怒气，躬身行礼：“四少爷，是这么回事——这两位少侠要应招除妖，可他们年纪太小，我怕他们出事，劝了两句，他们却不乐意了。”
被称作“四少爷”的年轻人闻言，目光转向祝灵雨。
可这一看，他的脸色却骤然变了，原本阴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脚步不自觉地往前挪了两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祝灵雨，半晌才迟疑地开口：“我们……可曾见过？”
祝灵雨看着他，也觉得有些眼熟，眉头微蹙，斟酌着说道：“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四少爷没有再追问，目光扫过祝灵雨身后的孟浩——少年依旧是那副悠闲模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仿佛眼前的争执与他无关。
四少爷沉默了片刻，转头对登记的下人说道：“给他们登记，让他们进来。”
“可是四少爷，他们……”下人还想劝阻，却被四少爷一个眼神打断。
“照做就是。”四少爷的语气不容置疑。
下人不敢再多说，只好拿起笔，匆匆记下孟浩与祝灵雨的名字，递给他们两块木质的令牌：“拿着这个，跟着四少爷进去，别乱走。”
两人接过令牌，跟着四少爷走进李家大院。身后的围观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比之前更响了。
“这么年轻还带着个孩子，这进去了不是送死吗？”
“这年轻人真是不知深浅！没看见都死了五个高手了吗？好心劝他还不听，到时候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这一身热血？”
“也别这么说，万一人家真有本事呢？说不定是咱们看走眼了。”
“看走眼？这么年轻，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能有多大本事？我看悬，十有八九是要栽在里面！”
质疑与担忧的声音不断传来，可孟浩与祝灵雨却丝毫没有在意——他们早已走远，跟着四少爷穿过李家的前院，朝着后院走去。
李家大院占地极广，可一路走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
路边的草木大多枯黄，叶片上蒙着一层灰败的气息，像是许久没有得到照料；青石板路上还能看到不少遗落的血迹，有的已经发黑结痂，有的还泛着淡淡的暗红，显然是刚留下不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明明是艳阳天，却让人觉得浑身发冷，连呼吸都带着凉意。
四少爷一路沉默，只是埋头往前走，穿过几重月亮门，绕过一片荒芜的花园，最终停在一处小院前。
小院的门口站着约莫二十多人，七八名下人穿着统一的家仆服，手里握着木棍，神色紧张地盯着院内；五六名江湖人背着刀剑，面色凝重地低声交谈，时不时往院里瞥一眼；剩下的几人穿着锦缎衣衫，神态威严，一看便知是李家人。
为首的是个年长者，鬓角泛着霜白，身形佝偻，走起路来微微有些颤，眉宇间积着散不尽的忧愁，连嘴角都耷拉着，一看便知是被家里的事愁坏了。
见到四少爷带着人来，年长者连忙迎上来，目光落在孟浩与祝灵雨身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语气里满是疑惑：“常儿，这两位是……”
他的目光在孟浩身上顿了顿，少年的年纪实在太小，让他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么严肃的事，怎么能找两个半大孩子来？
四少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上前一步，附在年长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不知他说了什么，年长者的脸色瞬间变了，从最初的疑惑变成了震惊，又从震惊慢慢转为恭敬。
他抬起头，目光在孟浩与祝灵雨身上来回打量了片刻，随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对着两人深深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老朽李忠，多谢两位高人肯出手相助。实不相瞒，这院中囚困的并非妖兽，而是老朽的孙女灵儿。
她前几日去后山采摘草药，不慎被妖魔缠身，回来后性情大变，伤了不少仆从，老朽也是没办法，才用禁制将她困在院里。
还请两位高人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孙女，帮她脱离苦海！”
祝灵雨闻言，心中不由得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是外来的妖兽闯入李家，没想到竟是李家小姐被妖魔附身，而且李家明明能将人困住，却无法铲除妖魔，这实在有些反常。
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来了，纠结这些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先看看那李家小姐的情况。
当下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李老爷不必多礼，我们既来应招，自然会尽力。
不知令孙女被妖魔附身多久了？期间可有什么异常？”
李忠连忙答道：“已有五日了。头两日只是性情暴躁，后来便开始伤人，身上还会冒出黑气，力气也大得吓人……老朽请了不少高人，都没能制服那妖魔，反而伤了好几位……”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低沉下去，满是愧疚与绝望。
孟浩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扫过小院的门扉——那门上贴着两道黄色的符箓，符文用朱砂画就，透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用来镇压妖气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隐约感受到，从院内传来的阴冷气息，比外面浓重了数倍，像是有团化不开的黑雾，在里面盘踞着。
问清了细节，祝灵雨便与孟浩对视一眼，说道：“李老爷，我们进去看看。”
李忠连忙点头，让下人掀开院门上的禁制：“有劳两位高人了！若是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老朽一定全力配合！”
两人迈步走进小院，身后的江湖人却忍不住皱起了眉，纷纷围到四少爷身边，语气里满是不满与担忧。
“四少爷，这也太儿戏了吧？”一个络腮胡的江湖人沉声道，“里面的妖魔有多凶，咱们都清楚，连能劈开青石的高手都死了，这两个年轻人进去，不是给妖魔送口粮吗？”
“是啊四少爷！”另一个穿道袍的修士也附和道，“那妖魔靠吞吃生人气力才能壮大，若是让它吞了这两人，气力回涨，咱们布下的禁制恐怕就困不住它了！到时候一旦让它逃出来，别说咱们，整个李家都得遭殃！”
四少爷却没有生气，反而耐心地解释道：“诸位稍安勿躁，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还记得前几日，我与几位兄弟去城外办事，在破宅遇到妖物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络腮胡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你说那妖物能操控纸人，还会放阴风，若不是你们跑得快，恐怕都要栽在那里。”
“正是。”四少爷的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而这两位高人，当时也在那破宅里。”
“什么？！”众人闻言，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们竟然也在那破宅里？”
“没错。”四少爷点头，回忆起当日的场景，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那日我们在破宅避雨，后来纸人妖物出现，大家都慌了神，只有他们二人，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既没有逃跑，也没有惊慌，就坐在那里烤火。
我们当时以为他们肯定是被吓傻了，或者已经被妖物盯上，活不成了，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还来了李家。”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那破宅的妖物有多厉害，他们从四少爷的描述里能想象到，这两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确实有些本事。
可很快，有人又皱起了眉，疑惑地问道：“四少爷的意思是，他们能从破宅活着出来，就一定能对付李家的妖魔？”
“是也不是。”四少爷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我确实觉得他们有本事，可我也担心……他们会不会是被妖魔附身了，如今跟着我们来李家，是想趁机放出院里的妖魔？”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瞬间变了——若是真如此，这两人不仅不是帮手，反而会是更大的祸患！
“那四少爷打算怎么办？”穿道袍的修士连忙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