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群中，却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突然拔出腰间的斧头，怒喝道：“装神弄鬼！不过是两个破纸人，以为这样就能吓到爷爷？有本事出来！看爷爷一斧子劈了你！”
这汉子是个走江湖的镖师，平日里见惯了刀光剑影，性子本就刚烈，此刻被恐惧逼到了极点，反而生出了几分血性。
他提着斧头，朝着那两个纸人一步步走去，脸上满是凶戾。
可他刚走了两步，“呼——”一阵更冷的阴风突然袭来，裹挟着大量的雨水，瞬间将篝火再次浇灭。
这次的阴风比之前更诡异，竟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混杂着鲜血的味道。
院内彻底陷入漆黑，只有闪电偶尔亮起，照亮汉子僵在原地的身影，以及纸人那诡异的笑容。
“快！点燃篝火！快！”为首的黑衣人急切地喊道，手中的玉佩灵光闪烁，却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情况。
商客们吓得手忙脚乱，有人甚至因为手抖，火石都敲碎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老货郎颤抖着点燃了干草，篝火重新燃起，只是火苗比之前更微弱了。
而当火光再次照亮院内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尖叫起来，不少人直接瘫倒在地，连哭都哭不出来——
刚才还叫嚣着要劈了纸人的镖师，此刻已经倒在了冰冷的雨水中，身体从脖颈处断开，鲜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冒着热气的血液在雨水中迅速扩散，形成一片刺目的红色。
而那两个纸人，此刻正站在镖师的尸体旁。
左边的纸人手上，竟端着镖师的头颅！
头颅的眼睛还圆睁着，脸上满是惊恐与不甘，鲜血从脖颈的断口处不断滴落，打湿了纸人身上的白色纸衣，将上面花花绿绿的妆容染得更加诡异，像是有鲜血从纸人身上渗出一般。
“鬼……真的是鬼……”老货郎喃喃自语，身体缩成一团，眼神空洞。
“大哥，是那东西！它一直在盯着我们！”一名黑衣人声音发颤，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它已经杀了一个人，按照邪术的规矩，五人成灾，等它杀够五个人，咱们所有人都别想活了！”
为首的黑衣人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再等了！现在就突围！我们分开逃，从不同的方向冲出去，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不论谁活着，都必须把这里的情况告知老爷，让他小心那妖物的诡计！”
“明白！”其他三名黑衣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壮——他们很清楚，分开逃虽然能增加突围的概率，但也意味着每个人都要独自面对纸人的阻拦，生死难料。
为首的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玉佩塞进怀里，拔出长剑，剑身上的银光在微弱的篝火下显得格外刺眼：“准备！我数三声，咱们一起动手，劈开一条路！一、二、三！冲！”
“杀！”
四名黑衣人同时暴喝一声，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冲去。
为首的黑衣人朝着院门口冲去，目标是那两个拿着头颅的纸人；另外三名黑衣人则分别朝着破宅的东、西、北三个方向冲去，那里的墙壁已经腐朽，相对容易突破。
“嗤嗤！”
为首的黑衣人一剑斩向左边的纸人，剑光划过，纸人身上瞬间燃起黑色的火焰，发出凄厉的尖啸。
可那纸人却像是毫无所觉，依旧端着镖师的头颅，朝着黑衣人扑来，纸手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直取黑衣人的面门。
“滚开！”黑衣人怒喝一声，再次挥剑，将纸人的手臂斩断。
可断掉的纸臂落在地上，竟又重新蠕动起来，像是要重新接回纸人身上。
与此同时，其他三个方向的黑衣人也与纸人缠斗起来。
那些原本消失不见的纸人，此刻像是被激活了一般，从院落墙外爬了出来，纷纷朝着黑衣人扑去，数量比之前多了数倍，密密麻麻的，将整个破宅围得水泄不通。
商客们见状，也想跟着黑衣人一起逃，可他们刚一动，就被纸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想要从西墙突破的商客，刚爬上墙壁，就被一个纸人抓住了脚踝，硬生生从墙上拉了下来，瞬间被其他纸人淹没，只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便没了动静。
“啧，真是粗暴。”青衣少年看着眼前的惨状，眉头微微皱起。
青年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为首的黑衣人身上——那黑衣人的剑上，除了辟邪符文，还刻着一个细微的“李”字。
而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被一个纸人击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黑衣。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却依旧坚定，再次举起长剑，朝着院门口冲去。
就在这时，青年突然抬手，指尖弹出一道细微的荧光，悄无声息地落在为首的黑衣人面前的纸人身上。
那纸人瞬间僵住，身上的黑色火焰骤然暴涨，很快便化为灰烬。
为首的黑衣人一愣，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人影。
他来不及多想，趁着这个空隙，猛地冲出了院门口，消失在夜雨之中。
其他三个方向的黑衣人，也借着这个混乱的机会，各自突破了纸人的阻拦，朝着不同的方向逃去。
只是其中一人在突围时，被纸人抓伤了后背，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知能否撑到安全的地方。
纸人们见黑衣人逃了，纷纷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向篝火旁的商客，以及依旧站在原地的青年与少年。
它们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墨点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兴奋的红光。
阴风中，那女人娇媚而阴森的笑声再次传来，比之前更清晰了些：“跑了几个没关系……剩下的，刚好够凑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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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簌！
刺耳的摩擦声密集响起，周遭的纸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关节，竟如爬虫一般贴着墙壁、地面向内攀爬。
它们的纸衣在移动中发出干涩的声响，花花绿绿的妆容在微弱的篝火下扭曲变形，墨点的眼睛像是活了过来，死死盯着院内的众人，密密麻麻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如此恐怖的画面，让本就惶恐的商客们彻底崩溃。
有几人直接双腿发软，瘫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有人试图爬起来逃跑，却被身边的纸人绊倒，刚一落地，就被几只纸手抓住了四肢，动弹不得，只能发出绝望的哀嚎。
“完了……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了！”老货郎闭上双眼，脸上满是绝望。
可就在纸人即将扑到众人面前的瞬间，“沧啷！”一声清越的剑鸣突然响起。
青年腰间的长剑骤然出鞘，寒光一闪，竟没有劈向纸人，反而调转剑尖，抵在了一名瘫倒在地的中年男子脖颈前。
那中年男子穿着普通的布衣，之前一直缩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看起来与其他商客并无二致。
“人都走了，还装下去，有意思吗？”青年的声音冷峻，没有丝毫波澜，剑刃贴在中年男子的皮肤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中年男子脸色瞬间变得惊慌，眼神躲闪，颤声问道：“少侠……这是何故？我、我只是个普通的赶路商人，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何要杀我？”
“嗤啦！”
青年手腕微沉，剑刃向前刺入几分，浅浅的血痕立刻浮现，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流淌。
可就在这时，中年男子脸上的惊慌突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疑惑，他抬起头，直视着青年的眼睛，沉声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你这满身的臭味，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谁闻不到？”一旁的青衣少年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装得倒是挺像，可惜啊，破绽太明显了。”
中年男子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嘶哑而诡异。
他竟直接伸出右手，死死握住了青年的剑刃——锋利的剑刃瞬间没入他的皮肉，可却没有一滴鲜血流淌出来，伤口处甚至看不到白骨，只有一片漆黑。
“眼力不错，可惜啊……”中年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你们识破了我的伪装，又能如何？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布衣突然“嘭”的一声炸开，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撕裂，露出了底下覆盖着的漆黑鳞甲。
他的身形瞬间拔高了数尺，原本的人形轮廓消失不见，化作了一尊半人半兽的怪物——面目像是猫狗的混合体，双眼赤红，鼻子皱起，尖锐的獠牙外露，上面还沾着淡淡的血红色，显然之前已经吃过人。
如此惊悚的变化，让在场的商客们目瞪口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与他们共处一夜、看似胆小懦弱的中年男子，竟然是一尊披着人皮的妖兽！一想到自己和这样的怪物待了这么久，众人就觉得毛骨悚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们人族的傀儡之法，还真是不错。”妖兽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赤红的眼睛扫过青年与少年，带着一丝轻蔑，“我给你们五息时间，任由你们逃跑，只要能逃出这院子，我便放你们一马，如何？”
言罢，它抬手一挥，周遭的纸人瞬间双瞳泛红，发出尖锐的嘶吼，朝着青年与少年再次冲来，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
青年看着它轻蔑的模样，眼神一冷，只吐出一个字：“滚！”
“呲啦！”
剑刃之上突然泛起莹白的荧光，光芒流转间，透着一股凌厉的杀伐之气。
青年手腕猛地一抽，长剑瞬间从妖兽的手掌中抽出，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妖兽那只握着剑刃的手掌，竟被直接斩断，掉落在地上，依旧死死攥着拳头。
妖兽脸色骤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它的鳞甲坚硬无比，寻常刀剑根本无法损伤，可这青年的剑，竟然能轻易斩断它的手掌，而且对方的气息明明只是个初入修行之路的凡人，这怎么可能？
它不敢多想，连忙挪动身形向后闪退，同时伸出完好无损的左手，朝着身后一名还在发呆的年轻伙计抓去，想要用他做人质，拖延时间。
可青年根本不给它机会。剑光一闪，如闪电般划过，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动作。
“噗嗤！”
妖兽的头颅高高飞起，赤红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无头的尸身晃了晃，轰然倒地，黑色的血液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散发出一股腥臭的气息。
直到这时，那名年轻伙计才反应过来，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无头尸体，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刚才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随着妖兽身死，周遭的纸人们像是失去了控制，竟纷纷癫狂起来。
它们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吼，声音如同无数根尖针，要将人们的耳膜扎破。有的纸人互相撕扯，有的纸人疯狂撞击墙壁，还有的纸人朝着篝火扑去，瞬间被火焰点燃，化作一团团黑色的灰烬。
“聒噪！”
青年眉头微微皱起，显然被这刺耳的嘶吼惹得有些不耐烦。他手中的长剑再次调转，手腕快速转动，一道道无形的剑气在虚空之中迸发而出，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剑网，朝着癫狂的纸人绞杀而去。
“嗤嗤嗤！”
剑气划过，纸人们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随着纸人的覆灭，周遭萦绕的阴冷气息也缓缓散去，那之前被反复吹灭的篝火，终于稳定地燃烧起来，跳动的火苗照亮了院内的狼藉。
商客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看着那一大一小两道挺拔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谁也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年与少年，竟然是如此深藏不露的高人！之前还有人觉得他们年少轻狂，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没人再敢开口说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两位高人。
相熟的人互相搀扶着凑在一起，在恐惧与疲惫中勉强熬过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收拾行囊，匆匆离开了这座破宅——尽管有高人庇佑，但这里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瘆人，他们一刻也不想多待。
日出之后，青年与少年也整理了一下行装，重新上路，朝着文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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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晌午，一个骑着灰骡子的老头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这老头手里抱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陶罐，罐口用木塞封着，身后插着一面幡旗，上面写着“测字算命、驱邪避凶”八个大字，随风摇曳。
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道袍，上面沾满了泥土和污渍，头发乱糟糟的，还留着一撮稀疏的羊角胡，眯着一双小眼睛，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又猥琐又古怪。
老头骑着骡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看到路边敞开大门的破宅，眼睛一亮，连忙勒住骡子，翻身跳了下来。他颠颠地走进院内，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纸人碎屑，以及台阶上那具无头的妖兽尸体。
“啧啧啧，让你别出门瞎晃悠，偏不听。”老头走到无头尸体旁，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有几分无奈，“这下好了，出来就死了，真是丢我们的脸。”
说着，他伸手拔掉了陶罐的木塞。
让人震惊的是，陶罐里竟然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掌，五指纤细，指甲泛着淡淡的青色。
这只手掌灵活地伸出，抓住了无头尸体的胳膊，然后猛地一拽——那具比陶罐大了数倍的无头尸身，竟然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硬生生被拽进了小小的陶罐里，没有丝毫阻碍，仿佛陶罐内部是一个无底的空间。
这一幕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定会惊为天人——人头大小的陶罐，竟然能装下一具完整的尸身，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老头满意地拍了拍陶罐，重新盖上木塞，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别着急，等去了文城，我便给你找些大补的灵药，保准能把你的脑袋和手掌都补起来，到时候再让你好好活动活动。”
说完，他重新骑上灰骡子，调整了一下身后的幡旗，继续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朝着文城的方向走去。
他的路线，竟然和青年与少年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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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延伸至文城门口，往来人影络绎不绝。
挑着货担的商客擦着汗赶路，挎剑的江湖人士腰间配着辟邪符，还有些穿着锦缎的氏族子弟，被仆从簇拥着走向城门，连空气里都飘着香料与药材的混合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