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股仿佛能穿透骨髓的冰凉寒意猛然扑面砸来,掌柜的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地猛地打了个冷颤,仿佛连灵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所震颤。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模糊,逐渐聚焦后,显现的是几张熟悉又陌生、神情异常肃穆的脸庞。
这些脸庞上,有的刻着岁月的沧桑,有的则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们的眼神如同锋利的刀刃,直刺入掌柜的心底。
掌柜的一开始只是茫然,那双因长时间未聚焦而略显呆滞的眼睛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转动,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然而,这短暂的茫然很快就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所取代,那是一种源自心底、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
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额头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连说话都变得异常艰难。
终于,当这些记忆如潮水般退去,掌柜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那声音低沉而颤抖,充满了绝望与认罪的意味:“大人,我有罪!”
句话仿佛是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的,说完后,他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瘫软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等待着未知的审判。
然而,对面的几人并未愤怒怒吼,或是展现出丝毫恼怒生气的迹象,他们的面容宛如冬日里凝固的冰面,冷峻而沉静。
为首一人,身着深蓝色的长袍,衣襟上绣着繁复而低调的云纹图案,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身旁站着的两人,一人手持长剑,剑鞘镶嵌着碧绿的宝石,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剑尖轻点地面,透露出一种不言而喻的威胁;另一人则轻摇着折扇,扇面上绘有山水墨画,看似悠闲自得,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对方的身上,每一次扇动都似乎带着某种未明的算计。
“将你所有知道的说出来。”这句话从为首之人的口中缓缓吐出,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打磨的冰块,冷冽而清晰,不带任何情感色彩,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仿佛连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
而后掌柜的开始颤颤巍巍的说着自己昨夜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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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月霞山寨之中,寨主猛地一拳锤在那坚实的石桌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连山间的风都被这力量所震慑,整个大厅之中都随之颤动了几分,尘土簌簌而落,映衬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
他身形魁梧,肌肉如同虬龙般盘踞在宽大的袖袍之下,每一块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那双眸,冷若寒潭,深邃而不可测,此刻正冷凝地扫视着跪在下方,浑身颤抖的几人,他们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格外渺小与无助。
他的面容刚毅,鼻梁高挺,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每当他目光扫过,那些跪着的人便不由自主地颤抖得更加剧烈,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却清晰可闻的声响。
他们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永远躲避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寨主的威严如同无形的巨网,将他们牢牢笼罩,无处可逃。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杀意,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擦肩而过。
寨主的眼神中,除了愤怒与杀意,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痛心。
“这点小事做成这样,你们自己说该如何处置。”
几人闻言却是将头埋得更低,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名蓄着小胡子、面容略显憔悴的男子缓缓自人群中踱步而出。
他身材消瘦,仿佛一阵强风便能轻易吹倒,面颊蜡黄,透着一种长期营养不良或是过度操劳的苍白,眼角边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无一不显示出他气血不足、内亏严重的身体状况。
然而,与他的孱弱外表截然相反的是,他的眼神异常明亮且狡黠,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闪烁着算计与智慧的光芒。
他轻轻抬手,修长的手指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轻轻捋过下巴上那撮精心打理的黝黑小胡须,每一根胡须似乎都服帖地遵循着他的意志排列,彰显出他不凡的品味与对细节的苛求。
他的声音尖锐而悠长,如同夜空中划破寂静的鹰唳,穿透了在场的每一寸空气:“寨主,事已至此,大局已定,就算我们将他们杀了,又能挽回些什么?不过是徒增冤魂,于事无补,何不换个思路,让他们戴罪立功,将功补过,既能彰显寨主的宽宏大量,又能为山寨增添一份力量,何乐而不为呢?”
言罢,他微微欠身,那双狡黠的眼眸中闪烁着期待与算计的光芒,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决策将如何巧妙地扭转局势,为自己和山寨赢得更大的利益。
寨主闻言眼中杀意散去几分,摆手道:“说说你的办法。”
“那散布谣言之人,次次能破开山寨的薄弱之处,甚至换防规律也能一清二楚,显然他们在山寨之中是有线人的,与其放任他们继续窃取情报,不如我们主动送上去。
到时让他们几个成为外界的线人,发布我们拟定好的线索,将损失降到最低。
待他们线人身份坐实,便可以在寨中以同类自称,寻找那些叛徒,将他们摘除。
做完这些,我们再利用他们将谣言做大,引的他们去做些无用功,一来二去他们发觉忙活半天毫无收获,自然而然也就放弃了,甚至再听到别人传谣之时,还会开口反驳。”
寨主听完脸上的愤怒也散去了不少,自家的军师从未让自己失望过,这次也不例外。
“你们几个可是听到了。”
“听...听到了。”
“哼,路已经给你们指明,若是还不成,便不要来见我,直接找个地方吊死就行了。”
“是是!”众人连连磕头谢恩。
这时军师又开口道:“将功补过且看你们表现,本来此事是想找其他人做,如今反倒是给了你们机会,这事儿如果办的漂亮,寨主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给些奖赏也是顺手的事儿。”
几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狂喜,小心翼翼的看向寨主,寨主对此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原本还有些其他心思的人们,此刻是彻底被说动,脑子里满是如何做好此事的想法。
“下去吧。”
“是!”
待他们离去,整个大厅内就剩下寨主与军师二人。
“不过是些废物,为何不直接杀了,此事交给谁做不行。”寨主有些不解,若非军师劝解,这些废物早就被他杀了。
军师却是摇摇头道:“杀人简单用人难,您如何知道我们后面定好的人不是真正的线人呢?如今将他们派出去,不论真假都握在我们手中,做错了就是死,他们就算是真的做了叛徒,又如何敢胡乱做事,有错再先,我们杀他是名正言顺。
日后一切结束,再将他们拿出来,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看看做叛徒的下场。”
寨主听完他的话,没来由的发出笑声:“军师大才”
“不过小计尔。”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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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回可是捅了大篓子了,王、李、陈、白几家公子全让你干死了,那小镇已经彻底沦陷了,你是没看到,光是门口就有不下三名紫境,真是吓人。”
方清元身边的顾诗紧闭双眼,随后口中念诵咒语,身体猛然一闪消失在原地,看的千面有些傻眼。
送走顾诗,方清元看向他:“又没人知道是你干的,怕什么。”
“不是哥们,你不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吗,我记得这是我的地盘吧。”千面狐疑的看着对方,这是他的地盘,为何对方能够传送走,要知道想要脱离灵域,是需要在一个稳定的区域,并未需要区域主人同意才可以。
方清元笑了笑:“一点小本事而已,比起这些,我们还是关心关心要紧事吧。”
千面死死盯着他,可惜方清元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尴尬,自顾自的开始说着。
“如果不出预料的话,山寨肯定不会承认他们杀了人,那些被杀了的山匪,肯定会被他们要死事栽赃嫁祸,而后接下来多半会进行合作,寻找‘真正’的凶手,甚至可能会有什么厉害的祟宝,可以追踪我们。”方清元摸着下巴说道。
“原来这些你想到了,我还以为你就是想发泄发泄呢,我都已经开始准备跑路了。”
“跑什么,越是如此,我们便越有机会。”
“为什么?”
“如果是死了很重要的人,这些家族就绝对不会跟他们有什么合作,因为他们要注意内部的舆论,不可能与有嫌疑的敌人合作,甚至不在乎谁是凶手,对他们而言,大家认为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只需要漂漂亮亮的以大声势解决掉他们,维护家族的面子即可。”
方清元起身敲了敲身后的木门笑道:“可如果他们合作了,这就说明死的人根本无足轻重,按理说对外做些姿态,找些凶手杀了便是,可若是与山寨合作,那就说明他们的目的不在凶手上,而是对山寨有了兴趣。”
千面恍然大悟:“所以你做的这些就是为了强行引那些人入场?”
“算是吧,不过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只靠蒙骗,用不了多久这些谣言便会不攻自破,甚至山寨只需要稍加引导,便能将他们彻底摘除干净,我们两个最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可以说是必然的结果。”
“那你要拿什么鱼饵诱惑他们?”
“那足以成神的功法不够吗。”
“可你自己都没找到,如何确定那里就有,更重要的是他们如何相信?”
方清元闻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黄境家族弃子入寨半月,再遇仇敌已成蓝境,这背后......】,你觉得这种标题吸不吸引人?”
千面狐疑:“这跟你之前散播的谣言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这可是真事儿。”
“真事?你有认识这......”说到一半千面突然愣住,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方清元嘴角上扬:“你只要能引来山寨追杀,不是真的也成真的了。”
“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被人直接劫杀了。”
“你不是不死之身吗?谁能杀你?”
千面沉默。
“到时你闹出的动静大些,最好惹来那些家族的高手围观,只要展露出足够的实力,他们不信也得信。”
“那之后呢?他们为了验证我的真实性,开始疯狂的对我进行追杀?在我吸引火力的时候,你渔翁得利?”千面的话说的很是直白,这也验证了两人的合作关系,多是以利益为主,没人是傻子,喜欢被白白利用。
“那自然不会,而且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帮你啊,你不是还有仇没报吗,若是你以怀宝人身份进入仇敌家族的活动范围,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这块肥肉吗,到时你再以假死脱身,我这边拿得功法,你摘取一部分,以那家势力的身份传播出去,他们只会是引火烧身。”
“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功法是真实存在的基础上,如今我们连有没有功法都不能验证,你说的这些不过是空中楼台、镜花水月。”
方清元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功法确实存在,而且我知道在哪个方位,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前去观摩。”
“什么?”
“听不懂无妨,你随我来,一切就都清楚了。”
而后方清元前方带路,几经辗转,我们一行人仿佛穿越了重重迷雾,终是来到了那巍峨挺立的月霞山前。
此刻,月霞山在夕阳的余晖下更显雄浑,金色的阳光洒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上,将每一块岩石、每一片树叶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山寨的大门紧闭,高耸的城墙如同巨龙般蜿蜒,将这片土地紧紧包裹。
远远望去,可以隐约看到山匪的脸庞,如今已经是清换了一批,比起先前那些散漫的家伙来,不知好了多少。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气息,仿佛连风都为之凝固。
暗处有高手潜藏,他们的呼吸轻若无物,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只要靠近,瞬息间便会惊动他们,可以说如今山寨已经戒严到了极点。
不过方清元并未靠近山寨,而是朝着远处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千面只觉周围的天突然黑了,刚想开口就看到方清元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噤声。
而后,千面恍如穿越时空之门,蓦然间发觉自己已置身于一处幽深莫测的山洞之中。
四周,熊熊燃烧的火把如同远古的守护者,散发出炽烈而跳跃的火光,将这沉睡千年的山壁从沉睡中唤醒,映照出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影子。
火光中,石壁上的纹理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蠕动着讲述着岁月的沧桑与神秘。
两人踏着由岁月雕琢的石阶,缓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历史的脉络上,回响着远古的呼唤。
三十步后,他们的脚步戛然而止,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令人叹为观止的金色屏障。
这道屏障高耸入顶,仿佛是天与地之间的界限,将洞内与外界隔绝开来。
屏障之上,金色的符文如同流动的星河,闪烁着古老而神秘的光芒,流转间释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威严。
细细感受之下,那金色符文仿佛蕴含着千年的风霜与智慧,每一次闪烁都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悲壮。
而透过这道金色屏障的缝隙,隐约可见其内部矗立着三块青色的石碑。
石碑之上,华光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却又在每一次闪现中透露出无尽的神秘与力量。
那光芒仿佛是自远古穿越而来,带着一种超脱世俗的圣洁与庄严,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此刻,山洞内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火把的噼啪声和金色符文的低吟浅唱,交织成一首宏大而震撼的史诗,引领着千面与方清元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奥秘之中。
微微眯起眼睛能看清石碑之上的小字,千面凝神望去,发觉是功法开篇,然而只看了三句,便突然感觉头遭重击,仿佛有巨锤砸中头颅,险些让他昏死过去。
方清元连忙拉住他,身形再转,已然回到了月霞山前,此刻周围的天竟然已经黑了下来,前后不过半刻钟,这外面竟是夕阳都没了。
千面揉着自己的脑袋只感觉头昏眼花。
“刚刚那是什么?”
“禁制反噬,那禁制是保护功法的,你没破开禁制便看,吃了教训。”
“那它怎么不遮挡严实,这还让人看,不是成心的吗。”
“不让你看,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要的功法。”
千面有些无语,许久后他看向方清元:“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地图上有记载详细位置,我其实很早就已经找到了,但那地方是山寨范围,且有禁制庇护,我弄不到手。”
“你会破除禁制?”
“不会,但那老乞丐有教给我专破此处的法门。”
“那你刚才直接破了不就完了?”
方清元伸手,手中一颗圆润血色眼球缓缓跳动着:“血色眼瞳,能让我们无视距离,看见之前去过的地方,刚刚只是你的视线挪了过去,真身还在原地。”
千面揉了揉脑袋:“你不早说,不行,脑袋疼,先回去吧。”
而后两人一前一后朝前走去,方清元跟在千面身后,背后一道虚幻的光轮悄然破碎,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