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挨到天明,小黑屋的木门突然“吱扭”一声被推开,两道急促的脚步声踏碎晨雾,其中一人弯腰抓起麻袋,扛在肩上便快步向外走。
孟浩在麻袋里屏住呼吸,只觉身体随着对方的步伐颠簸,耳边不时传来村民起床的动静,有开门的吱呀声,有木桶碰撞的闷响,偶尔还能听见几声模糊的交谈,显然这村庄虽诡异,却维持着寻常村落的作息假象。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脚步终于停下。麻袋口被粗暴扯开,孟浩被猛地扔在地上,后背撞得生疼。
他强忍着不适,悄悄眯起眼缝,借着清晨的微光看清了周遭布局:这里是村庄中央的一片空场,地面被夯实得硬邦邦,边缘散落着几根枯木。
自己身下是座半人高的木制高台,台面刻着模糊的血色纹路,像是常年浸染血迹所致。
空场四周立着几间土坯房,此刻有不下十人穿着粗布村民装束,手持柴刀或木棍,在房檐下守着,目光死死盯着高台,形成一圈无形的包围。
而在高台正前方,一道身形壮硕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那男人差不多快到两米高了,肩宽背厚,身上那件灰色短打根本裹不住隆起的肌肉,每一寸线条都透着爆发力。
他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斜划到下颌,脸色是常年不见光的青黑,眼神像淬了毒的钢刀,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光是被他盯着,便让人觉得浑身发僵。
男人身旁站着昨夜掳走他的那对枯槁男女,正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语气带着明显的敬畏。
孟浩躺在地上,指尖早已暗中凝聚好劲气,连呼吸都压得极缓,不敢有半分犹豫。
他没有贸然动手,只是眯着眼紧盯那壮汉,在心中默默测算着最佳攻击距离,太远怕劲气分散失准,太近又容易被对方察觉,唯有等壮汉靠近到三丈之内,才能确保血咒劲气精准打入穴位。
半刻钟过去,那壮汉见孟浩始终“昏迷”,终于按捺不住,眉头拧成一团,煞气腾腾地快步上前,显然是打算直接将他拖去做血咒材料。
就在壮汉的影子靠近孟浩的瞬间,孟浩猛地睁眼,指尖骤然发力:“嗖嗖嗖!”三道裹着淡淡血色的劲气瞬间迸发,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所有内气。
劲气如三道无形利箭,精准无比地射向壮汉的穴道,正是他此前记下的血咒副作用主导点。
下一刻,壮汉身子猛地一颤,脚步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清明迅速褪去,双目渐渐被血色包裹,脖颈与手臂上的血管突突隆起,如虬龙般缠绕在皮肤下。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理智彻底崩塌,竟猛地转身,挥起蒲扇般的拳头,朝着身后还在说话的那对枯槁男女凶狠地发动了攻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
那壮汉本就是金丹修为,寻常时候连他一招都接不住,如今失控后更是凶性大发,出手毫无章法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凌厉。
站在壮汉身后的枯槁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壮汉蒲扇般的拳头带着呼啸劲风砸来。
她瞳孔骤缩,想躲却已来不及,“嘭”的一声闷响,拳头直接轰碎了她的脑袋,鲜血与脑浆溅了一地,尸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旁边的枯槁男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一个闪身翻滚,堪堪避开了壮汉接踵而至的一脚。
可这不过是晚死一刻——他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耳边便传来刺耳的劲风呼啸。
抬头望去,只见壮汉全身血气翻涌,如蒸腾的雾气般萦绕在周身,他猛地抬手,隔空朝着男子的方向轰出一拳。
一道暗红色的劲气瞬间迸发,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反应,径直撞在男子胸口。
“咔嚓”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男子只觉五脏六腑都像被揉碎了一般,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猛地喷出一口老血,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不知死活。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一瞬,周遭穿着村民装束的其他人,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领头发疯,当即脸色惨白,转身便朝着村外逃窜。
可那壮汉虽是癫狂,杀伐手段却厉害到了极致,在众人动身的瞬间,他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如饿虎扑食般冲了出去,蒲扇大的拳头不断落下,要将这些逃窜的人一一灭杀,木台周围瞬间陷入一片血腥的混乱之中。
孟浩躺在木台上,始终用眼角余光紧盯着场中局势。当看到壮汉彻底陷入癫狂,挥拳灭杀枯槁男女,周遭守卫吓得四散逃窜,再无人顾及他时,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手脚并用地从木台上窜下,落地时借着惯性向前翻滚一圈,巧妙地避开了飞溅的血迹与碎石,而后起身朝着村外的方向狂奔。
此刻村中一片混乱,壮汉的怒吼声、村民的惨叫声与奔跑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没人注意到这个“待宰的材料”正趁机遁逃。
可就在他路过那对枯槁男女的尸体旁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那是血咒血种感受到成熟血咒果实的本能反应。
孟浩脚步一顿,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停下了。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枚指甲盖大小的血块正微微发烫,散发出微弱的红光,仿佛在催促他靠近尸体。
原本一心遁逃的念头,在这股灼热感的牵引下,慢慢被另一个大胆的想法取代——吞吃这血咒果实!
他清楚,自己如今修为低微,即便逃出村子,也未必能在险恶的山林中存活,更遑论日后还要面对仙宗的竞争。
若是能借助这血咒果实提升实力,无疑是多了一份保命的资本。
孟浩本就不是扭捏之人,心中念头一定,当即不再犹豫。
他迅速窜到那具无头女尸身前,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这里后,将手掌重重拍在女尸的胸口。
紧接着,他运转起刚学会的血咒秘法,口中默念咒语,掌心的血块瞬间爆发出更强的吸力。
下一刻,一股浓郁的血气从女尸体内缓缓渗出,顺着孟浩的手掌钻入他的身躯。
温热的血气在经脉中流淌,所过之处,之前因催动劲气而产生的疲惫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爽。
孟浩闭上眼,全力引导着血气融入自身,不敢有丝毫浪费。
不多时,血气中竟夹杂着几分微弱的内气——想来是那女尸生前修炼的灵力,虽不算雄厚,却也聊胜于无。
孟浩没有任何犹豫,将这股内气也一并纳入体内,与自身的内气融合在一起。
不过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他便完成了对女尸血咒果实的掠夺,掌心的血块也随之增大了一圈,灼热感稍稍褪去。
紧接着,他又快步来到那名昏死的男尸身旁。
这男子生前修为比女子更强,体内结出的血咒果实也更加浑厚。
孟浩再次将手掌按在男尸身上,运转秘法。
这一次,涌入体内的血气与内气明显比之前浓郁数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被血气滋养,内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二十息后,孟浩猛地吐出一口带着淡淡血色的热气,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内视自身,惊喜地发现,原本停留在炼炁入门的修为,此刻竟直接突破到了炼炁中期,内气的充盈程度更是朝着炼炁后期稳步推进。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暴涨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孟浩望着远处散落的几具尸体,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炽热的光芒,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若能将这些尸体中的血咒果实尽数掌握,自己的修为定能再上一层,日后无论是保护师姐,还是在仙宗立足,都多了极大的底气。
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周遭动静,确认那发狂的壮汉还在村外追杀逃兵,暂无返回的迹象后,才快步冲了上去。他按照之前的方法,将手掌按在尸体上,运转血咒秘法,贪婪地掠夺着体内的血气与内气。
前后五具尸身,足足耗费了他半刻钟的时间。
当最后一丝血气融入体内时,孟浩只觉浑身气血奔腾,内气充盈得几乎要溢出来,修为竟直接从炼炁中期跃升至炼炁圆满!
此刻的他面色红润,周身透着一股强劲的气息,任谁也无法相信,半月前他还是个重伤濒死、连起身都困难的病秧子。
将附近尸身里的血咒果实尽数吞吃干净,孟浩便停了手,他深知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如今修为已达炼炁圆满,再贪多恐生变故,眼下抓紧逃离才是首要之事。
他迅速冲进旁边一间土屋,在杂乱的木箱里翻出两件还算完整的粗布衣裳披在身上,遮掩住沾染血迹的衣物,随后辨认好山林方向,猫着腰朝着村外遁逃而去,脚步轻快又急促,不敢有半分停留。
而就在孟浩离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发狂的壮汉便去而复返,想来是将村外逃窜的几人尽数打杀了。
可当他看到地上的尸身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这些尸身早已成了毫无血气的空壳子,哪里还有半分血咒果实的踪影!
壮汉气得双目赤红,朝着空荡的村庄怒喝连连,吼声震得周遭树叶簌簌掉落,却再也寻不到孟浩的踪迹。
这边孟浩几乎是疯了似的在山林中逃窜,脚下不停歇,还时不时停下来变换方位,他用树枝扫去身后的脚印,将沾在衣角的杂草扯掉,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留下半点痕迹引来追兵。
山林间荆棘丛生,他的手臂和脸颊被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却浑然不觉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那个诡异的村庄越远越好。
好在一路奔逃下来,身后始终没有传来追赶的动静,孟浩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躲了进去,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气,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透了身上的粗布衣裳。
他不敢久歇,刚平复下急促的呼吸,便准备继续往仙宗方向赶,却听到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孟浩瞬间警觉,握紧拳头便要躲进山洞深处,却听到外面有人喊道:“里面有人吗?我们是云山仙宗的。”
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洞外站着三名身着青色宗门服饰的弟子,腰间别着佩剑,气息沉稳,看样子是筑基境界的修士。
孟浩确认对方没有恶意后,才慢慢走了出去,将自己遭遇埋伏、被掳至村庄,最后侥幸逃脱的经历简要说了一遍。
三名仙宗弟子听完,皆是满脸惊色,其中一人忍不住说道:“你小子运气也太好了!那伙人盘踞在山下许久,已先后有十几名杂役失踪,我们搜寻了多日都没找到踪迹,你竟能从他们手里逃出来!”
随后,为首的弟子便让孟浩带路,前往那个村庄查看情况。孟浩心中一紧,连忙劝阻:“那位领头的壮汉是金丹修为,且性情暴戾,实力极强,仅凭我们几人恐怕不够,不如多召集些人手再去?”
可那三名外门弟子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为首者轻哼一声:“不过是些山野邪修,我们三人联手,还收拾不了他?你只管带路便是,出不了事。”
孟浩见对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压下心中的担忧,在前边引路。
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盘算着:若是真遇到那壮汉,自己这点炼炁圆满的修为根本不够看,必须提前想好脱身之法实在不行,便再用血咒引动对方的暴戾,趁机混入山林逃窜。
好在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当几人抵达村庄时,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那壮汉的踪影,只有满地残碎的尸体,血肉模糊,场面惨不忍睹。
显然,那壮汉发现血咒果实被窃取后,怒火无处发泄,便对这些早已死去的尸体泄愤,将其毁坏得不成样子。
三名外门弟子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也终于相信了孟浩的话,不再像之前那般轻视。
他们仔细查看了现场,确认没有活口后,便不再为难孟浩,只是让他一同返回仙宗报备情况。
回到云山仙宗后,孟浩被带到杂役管事的住处,将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详细交代了一遍,从山林遇袭、被掳至村庄,到目睹血咒、侥幸逃脱,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唯独隐瞒了自己修行血咒、掠夺血咒果实提升修为的事情。
他很清楚,血咒乃是邪异秘术,仙宗定然不会允许弟子修行,此事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管事听完孟浩的叙述,脸色有些难看,在仙宗的地盘附近发生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总归是不光彩的。
若是让其他杂役弟子知道了,难免会人心惶惶,甚至闹出什么乱子。
若是被内门长老知晓,他们这些管事也少不了要受责罚。
思索片刻后,管事便挥了挥手,让孟浩回去休息,还特意叮嘱道:“今日之事,你不必再对旁人提及,宗门会派人处理后续事宜。你刚经历变故,好好休养几日,后续的杂役任务也会为你调整。”
孟浩心中松了口气,连忙应下,转身离开了管事的住处。走在回自己居所的路上,他摸了摸掌心的血痕,心中暗暗庆幸——这次不仅侥幸逃生,还意外提升了修为,只是那诡异的血咒与暴戾的壮汉,恐怕还会成为日后的隐患。
而他回到家中不久后,师姐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见到孟浩没事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是从那些管事口中得知了几分消息,说是四人之中回来了一人,见回来的是自家师弟,那颗悬着的心才彻底落下。
饶是如此也让她好一阵担惊受怕,师姐便想着努努力给他安排些安全的差事,不过这些都被孟浩拦住了,他有自己的计划,不能事事都由师姐照料。
师姐闻听此言也知道其中道理,虽是不舍,但也只能叹气,心中暗暗发誓多多努力,让师弟少遭此劫。
不过此刻孟浩的精力,全都放在了那【劫气缠身】的词条上。
回想这段时间的遭遇,从重伤濒死到遇袭被掳,桩桩件件都透着不顺,连魔教弟子劫掠这种低概率的事都能让他撞上,若说与这词条无关,他自己都不信,只觉这倒霉体质实在难缠。
可细细琢磨,他又发现了不对劲:虽劫难接连不断,可真正殒命的,反倒是身边同行的人,自己每次都能侥幸脱身。
这种“劫祸绕身却独善其身”的情况,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搞不清这词条到底是诅咒还是另有玄机。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他很确定——不能再让师姐被自己牵连。
若是因自己这倒霉体质,给师姐带来难以预料的危险,他定然无法原谅自己。
思及此,孟浩暗下决心,接下来该与师姐保持些距离,至少先避开眼下这捉摸不透的劫气影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