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街的一隅,就是修鞋匠铺家。
院子不大,透出一股萧瑟与荒凉,杂草顽强地从地砖缝隙中探出头来,像是多年未见的访客,肆意地在门框两旁编织着绿色的帘幕,遮挡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那扇木门,岁月的痕迹深深地镌刻在其上,斑驳的漆面剥落,露出斑斑点点的木纹,每一次风过,都伴随着低沉而悠长的吱嘎声,似乎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又仿佛是在警告着,这里已许久未有尘世的喧嚣打扰,宛如一间被遗弃的古老宅邸,静静守候着过往的记忆。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陆离地洒在这破旧的院落里,给这孤寂的空间添上了一抹温暖而又略带哀愁的色彩。
院子里,一张老旧的木桌孤零零地立在中央,桌上散落着几样简陋的修鞋工具,铁锤、钳子、针线。
偶尔,一阵风吹过,带动着院内粗壮大树的树叶,发出清脆嚓嚓声,那声音在狭小的院子里回荡,更添了几分寂寥与落寞。
四周的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青砖,每一块都记录着风雨的侵蚀与时间的流转。
角落里,一只老旧的木桶半掩在杂草之中,里面装满了雨水,水面偶尔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那是风留下的痕迹,也是这寂静之地唯一的生机。
各种杂乱残破的鞋子堆在个角落,苍蝇围绕着鞋堆飞舞。
“这是李姑娘家?”孟永江看着这宛若弃置院落的画面有些不太相信。
带路的王府下人点点头:“对,家里就李老头和一儿一女。”
“这看着也不像能住人啊。”
“唉,那李老头也是个操蛋货,好不容易花钱买了个媳妇,结果刚生了两个孩子就死了,这老头就整天想着把自己女儿卖了把钱挣回来。
他怕自己女儿因为干活导致手脚不嫩滑了,所以直接把她锁到屋里,平日里就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放出来。
剩下两个又是懒蛋,这地方也没人打理,看着像是没人住似的。”
林晓晓皱眉:“还有这种人。”
“嗨,乡镇里这种人多了去了,您见多了也就不惊讶了。”
闲聊几句已经进了院里,很快屋里便传来了动静,不多时一个秃头的老头子急着忙慌的跑了出来。
还没等众人说些什么,自己扑通就跪了下去,咣咣磕头。
“老爷!老爷,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那女人我给绑起来了,就在屋里,您想要直接带走就行了。”老头老泪纵横的说着,这一顿鼓捣弄得众人也是一阵无语。
就在孟永江准备开口的时候,阮禾突然站了出来皱眉道:“知道严重就好,走,带我去拿人。”
“好好好,老爷您跟我来。”说完对方便连忙起身带着阮禾去旁屋里找人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为首的下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出。
最后还是方清元点破了她的想法:“动了心了,想把这姑娘带出苦海。”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为首的下人有些意外的扫了一圈众人,抱拳拱手道:“几位当真称得上侠字。”
这倒是给他们几个说的不好意思了,本来来这里就是为了糊弄事的,被人这么夸赞一时间还有些心虚。
但这恰恰是这位小人物的聪慧之处,他没有资格去要求这些人必须要将人带走了,而且人家将人带走,最后是死是活都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可如今这样夸赞一句,如今他们就是反悔也不能了,你若是敢反悔,那不就是骂自己不能被称之为侠客吗,而且后面这人若是在他们手上出了事,那同样也要打自己的脸,江湖人最要脸。
很快李姑娘很快便被带了出来,如今对方浑身绑着绳索,被阮禾搀扶着。
对方身着朴素麻布衣裳,静静地站立,仿佛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尽管衣物粗粝,难以遮掩岁月与生活的痕迹,却奇迹般地未能掩盖住她那份超凡脱俗的美貌,仿佛是天底下最精致的绸缎,也无法与之媲美。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那些流传于市井之间的溢美之词,此刻在她的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位姑娘,她的容颜仿佛是大自然最得意的作品,眉眼间流露出一种不加雕饰的自然之美,每一笔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丝毫韵味,就像是天工亲自雕琢,赋予了无尽的灵性与温婉。
然而,她的美,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脆弱。或许是因为天生的体质,又或是生活的重压,她整个人显得格外瘦弱,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轻轻吹走。
肤色白皙,如同初冬初雪,纯净而不带一丝杂质。
鬓角处,几缕发丝不经意间垂落,略显凌乱,却为她平添了几分不经意的风情与楚楚可怜之态。
她的眼神,时而闪躲,时而低垂,仿佛藏着无数未言说的秘密与哀愁,每一次与旁人对视,都像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留下一圈圈涟漪在心间荡漾。
这样的柔柔弱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成为她坚实的依靠,为她遮风挡雨,抚平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痕。
靠近时,一股淡雅的体香悄然弥漫开来,那是属于她的独特气息,清新而不腻,如同山间清晨的薄雾,带着一丝丝凉意与无尽的遐想,瞬间将人的心神牢牢牵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她与那份难以言喻的美好,静静地在空气中流淌,让人沉醉,更让人心生无限怜爱与向往。
众人不自觉的看向李老头,秃头、黄牙、佝偻身,很难想象这位姑娘的诞生有他的基因参与。
“她娘得漂亮成啥样,才能生出李姑娘来啊。”林晓晓低声吐槽着,一旁的阿成闻言险些笑出声来。
方清元也有些意外,对方确实漂亮的出奇,虽然对他而言并没有带来什么冲击,但他知道这么漂亮的建模,身上绝对是会有剧情的,以那些编剧的脑洞,多半与刀子有关。
“看样子,这其中竟然还有隐情。”方清元在心中思索着。
李姑娘被带到众人面前,林晓晓想要上手将对方身上的绳索解开,但被方清元拦住了。
“你儿子呢。”下人看向对方突然问道。
老头一愣,紧接着面色难看的说道:“老爷,这事儿,真跟俺们爷俩没关系啊,俺们就是个臭修鞋的。”
“我就是问问,又没说带你儿子走,你喊什么。”
听到不是要抓走自己儿子,老头松了口气,连忙道:“他出去干活了,毕竟得吃饭不是。”
“你儿子那懒蛋还能干活儿?”
“孩子大了,懂点事儿了不是。”
“嘿嘿。”下人笑了两声没有拆穿他,扭头看向众人,“还有什么要了解的不。”
孟永江上来问了几个问题,老头不是不知道,就是没见过,反正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见问不出来什么,他们也就不废话了,带着李姑娘就要走。
就在众人动身的时候,方清元突然开口道:“这事儿真跟你没关系?”
“哎呦,老爷,我骗您干啥,你看我这老头子都快散架的货了,哪里有那个本事乱鼓捣。”
“那你也不问问,我们把你女儿带走是干嘛去。”
老头连忙摇头道:“不问不问,俺们早就觉得她不老实,要不是有个父女的名头,早把她赶出去了。”
方清元嘿嘿一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这人带走就不一定能回来了,你养个孩子也不容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吧,你之前不是还嚷嚷着卖女儿吗,这些钱算我自己掏的,补偿补偿你。”
说着方清元掏出了个钱袋子放在了对方手上。
老头一听对方提及“有钱”二字,那双浑浊无光的眼睛,瞬间像是被点燃了希望之火,闪烁着贪婪而又急促的金光,仿佛两颗被岁月磨砺却仍渴望奇迹的宝石。
他颤抖着双手,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如同饥饿的野兽扑向猎物,一把将那沉甸甸的钱袋子紧紧攥在了手中。
钱袋的表面粗糙,带着些微的凉意,却通过掌心传递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摩挲着那钱袋,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重量,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即将到手财富的窃喜,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与不甘。
这沉甸甸的钱袋子,确实分量不轻,但对于他那即将被卖去换取更高彩礼的女儿来说,这数目还是远远不够的。
然而,此刻的他,站在这个陌生而又威严的买主面前,却不敢有丝毫的讨价还价。
他深知,如今这个情况,能够平安无事地拿到这笔钱,已经是他莫大的幸运了。
老头不敢当面打开钱袋,之能将其攥在手中,故作感动的样子。
“爷,您是个讲究人,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要跪下。
方清元拦住了他笑道:“知道我讲究就行,别日后再跟外人念叨,我们王家白白拿了你家的人。”
“不会、不会,我怎么敢啊。”
“那就行,走了。”
“好嘞,您慢走。”
众人被他一路送出了院子,那样子与先前磕头求饶的样子,判若两人。
无人在意,那李姑娘绝望的眼神,在自己家中被自己的父亲,兴高采烈的售卖了出去。
“你要价可不低。”这时候方清元又开口补了一刀,让本就难受的李姑娘,眼角流下泪水。
阮禾白了他一眼。
待彻底见不到老头子的身影后,阮禾便迫不及待的解开了李姑娘身上的绳子。
这时候林晓晓也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干嘛,刚刚不解开绳子。”
方清元毫不留情的怼道:“你傻吗,咱们是来拿人的,把绳子解开干嘛,他不问,老哥不说,他就以为咱们是王家人,咱就能把人带走,要是他知道咱不是王家人,我刚才给的钱连个零头都比不上。”
说着那位下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没想到对方直接把这点破了,他确实有这层意思,不然见面就把他们的身份交代了,不解释就是想让他们穿一阵王家的皮。
你李老头没问,那日后捣鼓起来也占理,而且如果真出了事,这锅也是算到这伙人头上,等回了府里把这事儿一说,这事儿就跟他没关系了。
林晓晓也看了一眼那领头的下人:“你这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没关系,回头老哥,把这事儿如实禀报就行了,要是王老爷问责,就说我们态度坚决,不敢得罪,只能回来禀报再听命令。”方清元笑吟吟的看向对方。
下人额头冒汗只能假笑。
“可......”见林晓晓还想问,孟永江打断了她的话,“行了,少说两句。”
【没看到人家都已经汗流浃背了吗。】
当然后面那句是心里话没有说出来。
这边阮禾已经解开了李姑娘的绳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了不少白色粘液,在李姑娘身上的伤痕、勒痕上涂抹。
李姑娘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你多大了。”
“十九。”
“这么瘦,是得了什么病吗。”
“不知道,从小就这样。”
阮禾像是姐姐一般,轻声细语的慰问道,弄得李姑娘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孟永江突然站了出来,开口问道:“那夜,在王家发生了什么,你与我们说一遍。”
李姑娘似乎被这句话唤出了不好的回忆,身体不自觉的开始颤抖。
阮禾伸出手将她搂住温柔道:“说吧,没事儿。”
至此李姑娘才磕磕绊绊的讲述那夜的经过,过程与其他人讲述的也大差不差。
因为李老头为了提前拿到钱,便同意了王家公子的要求,让自己女儿早早的入了王家的府邸。
在那个被月光轻柔抚摸的夜晚,王府的深宅大院里,烛光摇曳,他坐在精心布置的闺房之中,身旁是那位令他魂牵梦绕、美貌如花的李姑娘。
王公子自是乐得接受这份上天赐予的良缘,对这位姑娘的喜爱之情,早已溢于言表,难以自持。
夜色渐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随着夜色的深沉,王公子的情感也如那炉火般愈烧愈旺,正当二人准备共赴巫山云雨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干渴如潮水般涌上王公子的心头。
他紧锁眉头,神色略显焦躁,却也顾虑重重——此前,为了确保这份私密时光的纯净无瑕,他早已谨慎地将所有下人打发得远远的,生怕有丝毫的打扰或是窥探。
“水……水……”王公子急促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与无奈。
李姑娘闻言,只能起身,去外面取水,当李姑娘手捧玉壶,脚步轻盈地返回。
眼前的景象却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所有的美好幻想。
之后她被无情地推搡进一间小屋,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变与绝望的气息,四周墙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严肃而冷漠的脸庞,他们围坐成一圈,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层层审问,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每一个问题都尖锐如刀,企图在她的心理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
但她确实无辜。
“此事,绝非我所为!”她的声音虽微弱,但却死死捍卫着自己的清白,她知道一旦自己松口就彻底完了。
最后调查一圈后,王家似乎也觉得她真的没问题,便将人放了回来。
“他口渴没有任何预兆吗?”听完李姑娘讲的故事,孟永江皱眉提问道。
“没有,突然就口渴了。”
“那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人看到过吗。”
李姑娘摇头:“没有,那天王公子把人都给赶走了。”
“那你在发现尸体后,是第一时间就去叫人了吗。”
“嗯,我胆子小,看到那场面后,就赶紧逃出去了。”
孟永江,此刻仿佛化作了一位以洞察人心著称的捕快,正以一种不紧不慢却又步步紧逼的姿态,向对面的李姑娘抛出了一个又一个问题。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像是精心雕琢的利剑,既古怪离奇,又精准无误地直指案件最为隐秘的根源。
李姑娘身形因为对方带来的压力而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不安与恐惧交织的光芒,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若是在此刻有阮禾支撑着她,此刻恐怕真要倒下去了,几番问询后,一旁的阮禾有些不快了,方清元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开口道:“李姑娘是不是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刚才还听到你肚子叫呢。”
李姑娘一愣,但还是点头道:“我还行,吃了一点的。”
“诶,李姑娘怎么听不懂话呢。”方清元白了他一眼连忙道,“我饿了,行了吧,非得让吴把心里话说出来,咱要审讯回去审,别在这儿啊,耽误我吃饭。”
方清元这么一搅和也没审讯的机会了,而后众人回到酒楼修整,那位下人连忙带着讯息回王府禀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