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弟子的戏谑笑声还在破落的院中回荡,刀锋上的血迹刚被拭得半干,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震得人耳膜发颤的惊喝——“大胆邪魔,胆敢屠杀我正道弟子,找死!!”
那声音不似凡俗之语,裹着凛冽的正气,刚落进院中,便有一股恐怖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
这气息并非狂暴的灵力冲击,反倒像无形的锁链,瞬间缠上院中每一位魔教弟子,将他们死死禁锢在原地。
有人想抬手挥刀,手臂却重若千斤,连指尖都动弹不得,有人想运转灵力挣脱,丹田内的灵力却如被冻住般凝滞,连一丝都调动不起。
“元婴!”最靠近房门的魔教弟子脸色骤然惨白,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惶恐。
他曾在宗门见过元婴长老出手,那股能压得人神魂颤栗的气息,与此刻如出一辙,这是只有元婴修士才能拥有的域场,能凭自身修为直接禁锢低阶修士的行动!
话音未落,“噗!噗!噗!”一连串血肉崩裂的声响接连响起。
无需任何人动手,被禁锢的魔教弟子们头颅竟齐齐从脖颈处炸开,猩红的鲜血混着白花花的脑浆四处翻飞,溅在残破的供台上、疯长的杂草间,连那柄刚擦干净的长刀,都被喷溅的血染红了大半。
无头的尸身还保持着被禁锢的姿态,僵立片刻后,才重重倒在地上,让本就凄惨的院落更添几分血腥。
屋内,缩在门后的女子早已吓得呆愣在原地。她亲眼看见如此血腥景象,瞳孔放大,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声惊呼都发不出来,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直到屋外传来两道轻微的脚步声,她才缓缓抬起头,看见两道身影正从院门口走来。
来者是两位元婴修士,一男一女。男子身着月白道袍,衣摆绣着银丝流云纹,墨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面容俊朗得如雪山寒松,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清辉。
女子则穿淡粉道袍,裙摆缀着细碎的桃花绣样,青丝垂落肩头,眉目温婉如春水,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圣洁。
两人行走间,脚下似有无形的祥云托举,每一步都轻缓优雅,一眼望去,竟如仙人临世,瞬间驱散了院中大半的血腥与阴晦。
他们径直来到房门前,男子抬手轻挥,半开的房门便“吱呀”一声自动打开。
元婴女修走上前,指尖对着瘫坐在地的宗门女子轻轻一点——一道柔和的白光从她指尖溢出,落在对方身上。
原本沾在女子衣衫上的血污瞬间消散,被刀划破的衣袍也如时光倒流般重归于好,连她先前磕头磕出的红肿额头、被吓得发抖时磕碰出的淤青,都在白光中消失无踪,浑身的伤痛更是一扫而空。
宗门女子只觉一股暖意涌入体内,驱散了所有的恐惧与寒意。
她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对着两位元婴修士重重跪下,额头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带着哭腔,却满是感激:“多谢!多谢二位前辈救命之恩!若不是前辈们及时赶到,晚辈今日定要遭那邪魔毒手!”眼眶早已被泪水染红,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见对方如此激动,两人脸上也有几分意动:“此事怪我们,来的晚了些,否则怎会任由他们做下如此杀孽。”
就在这悲喜交加的言语间,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
女子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只见方才还勉强撑着身子的少年,此刻已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染血的脸颊贴着地面,原本微弱起伏的胸膛也变得平缓,显然是到了极限。
“师弟!”女子惊呼着爬起身,不顾膝盖传来的刺痛,快步冲过去将少年搀扶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托着少年的后背,指尖触到他衣下的伤口时,只觉一片黏腻的温热——少年的伤口还在渗血,染血的衣襟早已与皮肉粘连,稍一动作便引得他眉头紧锁,却始终没能睁开眼睛。
看着师弟毫无血色的脸颊,女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落下,滴在少年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一旁的元婴女修见状,轻轻叹了口气。
她上前两步,指尖掐动一道柔和的法诀,一缕莹润的青光自她指尖凝聚,缓缓飘向少年的身躯,顺着他的眉心没入体内。
青光入体的瞬间,少年身上的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渗出,原本苍白的嘴唇也泛起一丝微弱的血色,可他依旧双目紧闭,气息虽平稳了些,却不见任何转醒的迹象。
“他伤势太重,之前为了护你,硬接了魔教弟子的邪法,已经伤及修行根本,如今只能先稳住伤势,想要彻底治好,还需长期静养,更要辅以珍稀灵药。”
元婴女修收回手,声音柔和了几分,眼中带着一丝惋惜。
女子闻言,猛地转过身,再次跪在两位元婴修士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两位前辈,求你们救救我师弟!他是为了护我才伤成这样,若不是我,他本可以逃走的……若是前辈能救他,我愿一命换一命,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说着,她便要再次磕头,却被元婴男修抬手拦住。
元婴男修看着女子眼中的决绝,又看了看她怀中气息微弱的少年,似乎是被这两人在灭门惨祸中仍不离不弃的情谊所打动。
他沉默片刻,而后朝着女子招了招手:“你上前来。”
女子虽满心疑惑,却还是依言起身,快步凑到他面前。
元婴男修抬起手掌,轻轻放在女子的头顶,掌心泛起淡淡的灵光。不过瞬息,一道虚幻的青色光柱从女子头顶缓缓升起,光柱笔直修长,在昏暗的屋阁中泛着柔和的光晕,竟足足有六丈之高!
“六丈!”一旁的元婴女修忍不住发出惊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修士的灵根潜力,往往能通过头顶光柱的高度判断,寻常修士能有三丈便算天赋尚可,五丈已是百里挑一的良才,六丈的光柱,足以让任何宗门抢着收纳!
她实在没想到,这破败小宗门里,竟藏着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弟子。
元婴男修收回手,与女修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清晰地流露出爱才之心。
他看着面前仍带着泪痕却眼神坚毅的女子,缓缓开口:“如今你们宗门已覆灭,只剩下你们二人,修为低微又无依无靠,若是继续留在此地,魔教余孽或是山中妖兽,都能轻易取你们性命,那便是害了你们。”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温和:“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并非无情之人,我们二人是云山仙宗弟子,宗门不大,护你们周全却是没有问题,也能让你有机会,赚取灵药为你师弟疗伤,让你们二人有个栖身之所,日后你若肯努力修行,宗门也会倾囊相授,你可愿意?”
女子听到“云山仙宗”四个字时,眼睛便亮了起来——她虽身处破败宗门,却也听过云山仙宗的名号,那是方圆万里内声名赫赫的正道宗门,可不是对方口中的‘不大宗门’,能进入其中,不仅师弟有救,自己也有了报仇的希望。
她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再次跪地磕头,声音带着哽咽却充满感激:“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大恩!前辈的恩情,我与师弟永世难忘,日后必定尽心修行,绝不辜负前辈的期望!”
两人对她的反应很是喜欢,随后招手将二人带上,离开了此地。
不过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便有几道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低声道:“真是TM倒霉,竟是遇上了云山仙宗的元婴老怪,这还未开始,便死了个差不多,如此回去也是被问罪,怎么办。”
几人稍稍沉思片刻,有人咬牙道:“娘的,怎么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先将此地毁了,免得让他们知道我们还还活着,之后咱们去南边,听说那里有大机缘!”
“那我们身上的血咒。”
“入了元婴一切无事,入不了那便等死,生死有命,只能拼了!”
“他娘的,干了!”
呼呼呼!
眨眼间熊熊大火将这破落宗门包裹,彻底毁去了它的最后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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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哗的雨声如天河倒灌,砸在焦黑的土地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豆大的雨珠裹挟着狂风呼啸而过,将路边的枯树吹得东倒西歪,枝桠断裂的脆响混在雷鸣中,听得人心头发紧。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整个天地都陷在昏昏暗暗的混沌里,连远处的山峦都只剩模糊的黑影,仿佛随时会被这场暴雨吞噬。
荒野边缘,一间简陋的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风雨中。
木屋的木板早已朽坏,多处裂开狰狞的缝隙,雨水顺着缝隙往屋里渗,在地面积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关不紧的木门被狂风撞得来回晃动,“吱呀——哐当”的碰撞声杂乱刺耳,像是随时会从门框上脱落。
屋顶更是四处漏水,水珠砸在陶罐、木桌之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屋内弥漫着浓重的潮气,混杂着草药的苦涩味,让人浑身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木床靠在最里侧的墙角,床上躺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年。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胸膛微微起伏,嘴唇干裂毫无血色,显然是久病未愈。
听着门外愈发猛烈的风雨声,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房门晃得实在厉害,他怕再这么撞下去,整扇门都会被吹飞。
可刚一撑着手臂起身,便牵扯到体内的伤势,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动作也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顶着风雨冲了过来。
女子穿着一身单薄的浅青色衣裙,早已被雨水浇得湿透,裙摆沾满了泥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水珠顺着发梢不断滴落。
她来不及擦去脸上的雨水,快步冲到门边,双手死死按住晃动的木门,又弯腰从墙角拖过一块半朽的木桩,死死抵在门后,总算将房门堵得严实了些。
“师姐,你怎么回来了?”少年看着浑身湿透的女子,眼中满是意外。
他记得今日是青云宗外门弟子选拔的验收之日,按道理,师姐此刻应该在宗门里等着结果才对。
女子直起身,将贴在脸颊的湿润发丝捋到耳后,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清秀的脸庞。
她朝着少年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被雨水冻得发颤的沙哑:“下这么大的雨,我还能不回来看看你?”
“可今日不是外门弟子选拔的验收之日吗?这时候不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吗?”少年皱紧眉头,眼神里满是不解。
他清楚记得,青云宗的外门选拔极为严格,单是考核项目就有三十六道,哪怕每一项都表现优异,想要全部考完,至少也要两天时间。
师姐早上才出门,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女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的笑意:“已经考过了,没什么难的。”
“你又骗我!”少年瞬间看穿了她的谎言,语气也急促起来,“那外门试验的三十六道关卡,涉及术法、灵力、心性,哪怕是天赋再好的人,也得考够两日才能结束,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考过了?”
他太了解师姐了,师姐向来报喜不报忧,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女子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扬起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哪有骗你?那考官见我灵根资质不错,说我是难得的良才,便直接将我破格录取了,省下了后面好几道考核的时间,所以才能早早回来。”
“报名的灵石,你又拿去给我买药了是吗!”少年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神里满是激动与心疼。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师姐还说要拿攒了许久的灵石去交外门选拔的报名费,可今日师姐回来得这么蹊跷,还绝口不提考核的细节,定是师姐没去参加选拔,反而把灵石拿去买了治他伤势的药材!
“谁说的?”女子避开少年的目光,声音弱了几分,却还在强撑着辩解,“你又不在宗门之中,你知道些什么啊。”
说着,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那布包用粗布缝了三层,层层包裹得严严实实,哪怕女子浑身都被雨水浸透,这布包摸上去却是干燥的,一点水渍都没有沾上。
显然,她是将布包紧紧贴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护住的。
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株带着新鲜泥土的灵药:叶片翠绿的凝灵草、根茎饱满的血参,还有几颗圆润的朱果,每一样都是能滋养气血、修复伤势的佳品。
“你看,这些灵药都是顶好的补药,是我那些一同参加选拔的朋友,知道我被破格录取后,送我的贺礼,我如今刚入外门,暂时用不上这些,一会儿我就去给你熬药,你先把这颗朱果吃了,补补气血。”
“你你你你!”少年看着布包里的灵药,又看着师姐湿透的衣衫和强装出来的笑容,眼眶瞬间红了。
他知道,师姐根本没有什么“朋友”,这些灵药定是用报名的灵石买的,也根本没有什么“考官破格录取”,师姐分明是为了回来照顾他,放弃了这次外门选拔的机会。
一时间,感动与心疼交织在一起,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叹息。
如今距离他们二人被救治,来到此地已经过了半年之久了。
在那位元婴修士的引荐下,他们便入了云山仙宗的杂役,而师姐天赋异禀,入门不过半月便已是炼炁中期,将仙宗的基础功法修行至了圆满。
原本只需突破筑基,而后畅通无阻的通过外门试炼,便可成为外门弟子,成为云山仙宗的正式弟子。
可他们低估了人心恶堕,一日师姐与几位“好友”接下一道铲除妖兽的委托,可到了地方却发现被做了局,那妖兽为筑基圆满,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对抗,所以那些好友便将她设为诱饵,吸引那妖兽的注意,而后在师姐与妖兽纠缠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但世事无常,那妖兽不知如何得了机缘,成功突破了金丹修为,有了灵智,看出了有人在蹲伏自己,便将计就计硬生生将其他人全部吞吃。
而师姐则是抓住机会逃了出来,但也身受重伤。
这一趟不仅遭人算计,自己还受了伤,宗门之中还有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她为了活命故意将他们坑害,细细问去,才发现是那些“朋友”的好友,在暗地造谣。
她人微言轻越是争辩,流言越甚,她最后也只能无奈暗自受下。
而家中还有这位师弟,那日勉强唤醒后,却因为暗伤爆发伤及根本,体弱不堪、需时时以灵药修补。
一旦停下便有可能直接昏死过去,一觉不醒。
所以师姐哪怕受了重伤也只是短暂修补后,便再次出门接取委托,为他赚取灵药,久而久之也落下的暗伤,一直卡在炼炁圆满久久无法晋升。
可不论师弟如何劝阻、咒骂,想让她离开不要管自己,师姐也只是默默受下,依旧每每为他赚取灵药。
他也并非没有想过自杀,可师姐冷冷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你若是死了,我哪怕卖身也要将你救回,若是救不回来,我便随你而去。”
他如何还能对自己下手,他万分确定自己师姐绝对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曾无数次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不过就在三日前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