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叶城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走廊里,握着叶景天硬塞给他的仪器,心里欲哭无泪。
在这个家里,他怕叶景天的程度是一直超过了叶沐阳的。
别管叶沐阳的手段有多狠,叶沐阳他守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而叶景天……他不择手段。
就譬如两个小时前,叶景天给他塞了个微型摄像机和一条手帕,给他指了逢霖客房的位置。
“三叔,这丫头最近以为傍上老爷子,就有点不听话了,我们要想办法把这丫头攥在手心里。”
“二爷是块铁板,要是能找到软肋,大概也只有逢霖。”
外面雨越下越大,老爷子去了后宅睡,叶沐阳快十一点的时候接了通电话出去,叶行风那小子从小睡觉就死。
用叶景天的话来说,今天他们就是在前宅闹翻了天,也没人出来给逢霖撑腰。
叶城耳朵贴在逢霖房间门上停了半天,什么声音都没。
他伸手想敲门,又放下,在房间门口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最后咬咬牙,掏出手机,切换了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进去。
~
关磐实在是不理解自家二爷怎么神一出鬼一出的。
说好了在老宅留宿,十一点多的时候,又说要回去睡。
“老爷子问起来怎么说?!”关磐在瓢泼大雨里扯着嗓子问,他半拉身子都湿透了,给叶沐阳撑着伞。
叶沐阳上了车才回答,惜字如金的蹦出来两个字,“我忙。”
“还是回市区?”
“开过去都要两个小时,回半山别墅。”
外面雨噼里啪啦的,路况差得很,关磐也不敢开快了,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开了快一个小时。
听见叶沐阳在后面幽幽的问,“她这段时间下了班就去老宅伺候,你知道吗?”
关磐悚然一惊,“嫂子可真有出息……不知道,她在公司低调得很,上班下班,不迟到不早退,让干嘛就干嘛。”
结果下班了憋了个大的。
叶沐阳把车窗降了一条缝。冷风灌进来,他点了支烟,“她要学车,交给你了。”
“二爷,你就不怕你家小野猫回头直接开着车没影了?天南海北的你都找不到?”
“那最好。”叶沐阳淡淡地说。
关磐嘬嘬牙花子,透过后视镜偷偷看自家二爷,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萧索落寞。
叶沐阳心里憋着火,就算在浴室泡了半个小时冷水还是睡不沉,心里乱七八糟的堵着事儿,一会儿是逢霖晚上噙着泪看他的眼,一会儿是老爷子书桌上放了很多年那张的照片。
迷迷糊糊间,他半睡半醒的开始做梦,梦境里他看到逢霖又跪在了老爷子脚边,老爷子的拐杖一下一下抽在她的脊背上,轻薄的织物支离破碎,染着血的碎片在天上纷飞,像极了蝴蝶的翅膀。
他想伸手去把她拉起来,再不拉她一把她真的会死在那里,但是老爷子却扔了拐杖,双手箍住了逢霖的脖颈,提起她娇小的身躯。
逢霖在半空蹬着腿,挣扎着扭头去看叶沐阳,向着他伸手,叶沐阳本能的伸手去拉她,却在十指交握的一瞬间看清了女人的脸——那哪里是逢霖的脸?那是老爷子那张合影里那个女人的脸!
他感觉自己想握着了一块烙铁,拼命去甩脱,可下一秒画面切换,光影朦胧间,他看到自己站在一高的图书馆里。
图书馆正对面是舞蹈室,他看到自己穿着校服的倒影映在玻璃上,和正对面起舞的逢霖重叠在一起,斑驳的阳光洒在两人之间。
这种美好静谧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狂风骤起,图书馆的书被卷上天空,像蝴蝶一样振翅,哗啦啦飞了满天。
穿着校服的叶沐阳有些眼花,分明是飞舞的书,却又像是染血的裙摆。
一张泛黄的报纸从密密麻麻的书里飞了出来,落在叶沐阳脚边,他下意识低头去看。
“新港”、“冷库”、“机械性窒息死亡”、“警方已立案”、“全社会征集受害者线索”......
报纸配图的照片也已经变色,他眯眼去看,那张脸好像蒙了一层灰,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弯腰捡起来想把灰尘擦拭干净,可握在手里的报纸下一刻就变成了少女纤细的脖颈,已经折断变形,软软的垂落。
那是逢霖的脸!
叶沐阳在黑暗中猝然睁眼,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冷汗涔涔——多少年没做噩梦了。
今晚居然做了噩梦。
他浑身还是烫的厉害,之前的冷水澡好像没任何用处,叶沐阳拿起手机看时间,眼神定格在一分钟前发来的一条信息上,脸色骤然阴沉!
~
逢霖得到了叶沐阳的承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晚上睡得很沉。
睡梦中,一张手帕捂住了她的鼻和嘴,逢霖猛地惊醒。
她本想质问叶沐阳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但立刻她就意识到了,这不是叶沐阳!
叶沐阳想要的话会直接做,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手帕上气味刺鼻,逢霖立刻就闭了气,柔韧的关节像一尾灵活的鱼,轻巧的挣开了来人的钳制——这人显然也没什么经验。
叶城自己手都在抖,心慌的厉害,没想到逢霖居然能挣开,更加手忙脚乱,冲着逢霖扑过去,嘴里念叨着对不起,想把她按回床上。
逢霖惊慌的喊叫起来,但老爷子根本不在这栋楼,再加上叶家老宅每个房间的隔音都做的很好,地上都铺了密实的地毯,真的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她冲到门边,伸手去转动把手,但被叶城反锁了,她一下子没拧开,整个人被叶城抓住了,扔回床上。
“三叔!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呜咽着哭出了声,她闻出了叶城身上的味道。
这句“三叔”喊出口,叶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长辈,却对着侄媳妇做这种事。
他接下来的动作不由自主放缓了,良心好像在疼。
尤其是逢霖的哭声细细碎碎,像极了他家的涵奕。
“对不起,我……”叶城是真怂,又想拉逢霖,接着把叶景天交代的事情办完,又被良心和道德束缚着,不敢前进半步。
惊雷轰然炸开,房间里一瞬亮如白昼。
叶城看到了逢霖蜷缩在床上,明明满脸泪痕的在哭,手上却握着一把修眉刀,两人在这电光火石的对视里,他看到了逢霖狩猎的眼神。
他脑瓜子嗡的一声,被戏耍的羞辱感涌了上来。
这个会装的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