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蒲苇清楚自己是个疯子。
她是天生的疯子，那点淡薄的道德感、同理心和可有可无的身为“人”的底线，基本都是在她走出那个闭塞的小村庄后自己摸索着，靠着拙劣的模仿学会的。
她生来没有“恐惧”这种情绪，她是从电影里学到了人类在恐惧时的生理反应，并在需要时熟练运用。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怪物、是异类，直到后来她辗转到了海市，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种生物叫做“裴家人”。
都不需要那一纸薄薄的亲子鉴定证书，他们只消互相对视，就知道彼此是一家人。
裴家盛大的欢迎这个失散了十几年的女儿，认可她的血脉和价值，并奉上一具白骨作为那少女归家的礼物——“来，这就是你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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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蒲苇看着逢霖，她手上的半截玻璃瓶还滴着血。
她手有些抖，眼底有害怕，但她在努力的学习如何伪装镇定。
她的笑是在模仿裴蒲苇她自己。
裴蒲苇查过逢霖，了解她的过往——她有着超乎寻常忍耐力、责任心、求知欲，她在伤害中长大，却偏偏有着爱人的能力，对生活永远充满渴望，对世界不吝自己的善良——简而言之，要是让裴蒲苇给自己认识的人颁发好人奖，逢霖排第二，排第一的是无偿收留过裴蒲苇以及其他七十一个流浪儿童的福利院嬷嬷。
可这样的人也会发疯。
又或者......这样的人也会被逼疯。
被逼的不得不发疯。
逢霖扔下酒瓶，小脸的上的酡红色已经退去了，问，“蒲苇姐，我们能谈合作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牡丹亭，这段路上，逢霖已经恢复了冷静，连酒意都褪去了七七八八，面对裴蒲苇，在桌子上放了一张卡。
“这是一千万，作为合作的诚意。”
裴蒲苇第四次惊讶。
“一千万，你能在市郊盘下一家全新的夜店，顺便做个精装，雇一批员工，”裴蒲苇磨着指甲，说，“就算是在京州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千万也能买下最火的那家夜店一年的运营权。”
“因为我不懂如何打理一家夜店，”逢诚恳，“就当是学费，蒲苇姐要是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凑。”
她故意用了“凑”这个字，虽然她手上的闲钱加在一起还剩差不多还剩三千万。
裴蒲苇开始认真的思索这件事的可能性。
要不要让逢霖分一杯羹？
她真的很心动逢霖这个人，就像意料之外的变数，说不准会有无限的可能。
她新做的水钻美甲敲击着那张卡——这笔钱大概率来自叶沐阳。
抛开逢霖这个人不谈，她如果能把逢霖拉到自己的阵营，叶沐阳也会天然的成为自己的支持者，怎么看都不亏。
“行......”就要说出“我同意”这三个字，手机又响了。
挂了电话，裴蒲苇忽然冲着逢霖莞尔一笑，把那张银行卡推了回去，“逢小姐，南昭小姐——二爷的未婚妻来了，说是要谈合作，你要不要先避一避？”
逢霖修剪的圆润整齐、没有任何修饰的指甲把那张卡推了回去，“这样的话，南昭小姐就是我的竞争对手了，我为什么要避？”
“在你的竞争对手来之前，逢小姐要不要再给我一个够有力的理由，关于我为什么拒绝南家掌权的大小姐，选择已经是叶家弃子的你？”
逢霖想都没想，温柔的伸手握住裴蒲苇的手，“蒲苇姐，因为我会完全服从您——我是张您可以随意作画的白纸，但南昭不是，她怀着目的而来。事实上，您和他她，才是竞争者，我是您的合伙人，也是您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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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从寻芳里出来，脸色铁青的上了门口的加长玛莎，冷声吩咐，“去查查逢霖，查她最近在干什么，查她的银行流水，她的社交圈，把这个人全方位给我查清楚！”
刚才在寻芳里，她看到了逢霖。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两个和叶沐阳都有纠缠的女人是怎么混在一起的，那个叫蒲苇的风尘女人，居然直截了当的当着逢霖的面拒绝了自己，握着逢霖的手，抱歉的说，“南昭小姐，名额有限，有人捷足先登了哦。”
想到这里，南昭咬咬牙，又说，“连着这个叫蒲苇的人一起查！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二爷身边，之前从来没见过这号人！”
南昭本来和所有人一样，以为叶沐阳搞来的这女人只是为了帮他打理寻芳里。
但就在昨天，叶沐阳喝多了，接电话的时候忘记了刻意回避南昭，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喝的烂醉的叶沐阳不耐烦的说，“寻芳里我早就送人了，就上次带去宴会那个。过户给她了，你想要什么直接和蒲苇谈，我不管。”
当时南昭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作为陪着叶沐阳长大的女人，她帮着叶沐阳打理青梅雅筑这么久，叶沐阳从没提过把青梅雅筑过户给她。
于是今天她接着合作的名头来试探这个叫蒲苇的女人，却被逢霖不轻不重的扇了一巴掌。
她咽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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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走了，逢霖看向裴蒲苇，“蒲苇姐，您这是用我吸引火力呢？”
“介意？怕事的话你现在把卡收回去还来得及，南昭没走远，估计在门口那辆加长玛莎里打电话查咱俩呢——我把她喊回来，逢小姐省去这一千万。”
逢霖起身，温顺的给裴蒲苇倒酒，像极了标准的好学生，“蒲苇姐，我只是不爱惹事，如今的我还有什么事可怕？”
裴蒲苇注意到逢霖倒酒的手势也很标准，问，“和谁学的？还有品酒。”
“自学的，”逢霖笑笑，“我两个姐姐出嫁之后，家里就剩我一个养女，就算还没成年，逢竹石也总是带我去陪客户喝酒，这些东西......喝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学会了。”
她真的很擅长学习。
各种意义上的。
“会调酒吗？”裴蒲苇问。
逢霖这次没拒绝，“我可以学。”
“明晚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