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霖离开逢家洋楼,坐在车里沉思了片刻。
她在去逢青松家还是去看裴蒲苇之间纠结。
最终,珠光粉色的保时捷朝市郊的方向开去。
那里是以前解景和的骨科罕见病研究所。
如今解景和已经死了,而解老爷子和裴蒲苇都是逢霖不想面对的人。
车在骨科罕见病研究所前停下,和以前不哟样的是,居然没人拦住逢霖问她是做什么的。
车经过保安亭的瞬间,逢霖侧头看,只见保安亭里空无一人,灰蒙蒙的,好像很久都没住过人了。
最后车停在研究所正门前,逢霖下车,眉心的皱纹越来越深。
大门仅仅关着,一道链条锁和一道密码锁缠在冰冷的铁质把手上,曾经明亮干净到反光的玻璃门也布满了灰尘。
逢霖心里霎时间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绕着研究所转了一圈,走到了曾经住着裴蒲苇的那间病房外,踮起脚往里面看。
床头的白玉花瓶蒙了灰,里面原本插得是艳丽的大丽菊,一天一换,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花梗,接着蜘蛛网,随着逢霖打开窗户的动作晃了晃。
她又走到研究室外,里面那些昂贵的仪器已经搬空了,就好像这间屋子从来没启用过一样。
逢霖曾在这里和解景和对峙,和裴蒲苇拉扯,对着裴玺放狠话......如今物非人亦非,明明没过去太久去,却偏生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轻飘飘的散了。
她慢悠悠的向着正门踱步,顺便给吴予乐打电话。
电话接通,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那句“哥”在喉咙里勉为其难的卡了半天,最后蹦出来的还是“吴律师”。
吴予乐倒是不介意,问,“怎么了,阿霖?”
“我来看看蒲苇姐和解老爷子,但是没找到人。”逢霖的眼神被地上的一抹鹅黄吸引,忍不住蹲下身去,用手指轻柔地抚摸,给这朵嫩黄的小花擦去上面的灰尘。
吴予乐那边正在忙,听见逢霖问,先是把手里的文件处理了,放在一边,才认真的开口和逢霖讲话。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儿,当时你在迪拜,事务缠身,我想着不方便告诉你,便暂时搁置了,今天既然你问了,我们便好好聊聊这件事——阿霖,你现在有时间吧?”
“嗯,有时间的。”
吴予乐烧水沏茶,思绪回到半个月前的那个下午。
当时他和裴家的这场关于资产的拉锯战已经持续很久了,其实双方当事人的家底都不差这点钱,只是想争口气。
吴予乐有信心能拿到三分之二的资产,其余其他的他也不好打包票,主要是很多关键性的因为逢霖不再,办起来不方便,有点拖后腿。
那是一个气温很舒服的清晨,裴蒲苇托自家律师带话想,想见见逢霖这边的律师。
吴予乐一开始基于避嫌的原则给拒绝了,但是裴蒲苇那边给出了一个很诱人的条件——她说她考虑放弃自己的部分权益,希望和逢霖的律师见一面。
那是让吴予乐印象深刻的一个女人。
当时裴蒲苇坐在病床边,鬓边是艳丽的大丽菊,长发如墨,和脸上憔悴的病容成了鲜明对比。
似乎是看出了吴予乐眼神里的疑惑,裴蒲苇笑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假发,哥哥给我定做的,很漂亮吧?”
她分明很憔悴了,病入膏肓,但骨子里透出坦坦荡荡的烟视媚行的味道。
是个很妩媚的女人,也是个很坦荡的女人。
可见她没被病痛折磨时,是何等的风姿。
吴予乐知道她口中的哥哥是还被拘留着没判下来的裴玺。
本来裴玺是该和解景和一起判了的,但裴家毕竟有点势力,硬生生的拖着,想找突破口。
“我今天找吴律师来,是为了哥哥的事情,”裴蒲苇开口,“我放弃我的所有权益,希望逢霖能高抬贵手,给我哥哥出具谅解书,这样的话,哥哥的刑期会减少很多。”
很划算。
但吴予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和那些钱比起来,我的当事人更看重司法的正义和公平。”
裴蒲苇咳了起来,片刻后,看向吴予乐,“你都不用请示一下你的当事人吗?”
“我有全权代理权。”
裴蒲苇凝视着吴予乐的眉眼,她是做欢场生意的,很了解人,更了解人性,只需要一点点端倪,她就能猜出很多。
审视了很久,她才开口,“吴先生不像个律师,很像个艺术家。”
吴予乐笑笑,表示很受用。
接着裴蒲苇的第二句话才让吴予乐意识到自己一直看轻了这个女人。
她说,“想不到逢霖那样的可怜人也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她这姑娘有点记仇的,吴律师以后再哄妹妹这件事情上要费点心思了。”
吴予乐那样敏锐的大脑都迟钝了一下,直到裴蒲苇笑着说,“是我猜的。逢霖的生母姓吴,况且,她太信任你了,而你也实在是不遗余力。”
说完,裴蒲苇狡黠的笑了起来,“我猜的对吗?”
“对。”吴予乐坦荡的承认,紧接着说,“但你别以为这能威胁到我们什么。”
“没事,”裴蒲苇摆摆手,“就算逢霖不愿意出谅解协议书,我也会让我的律师代替我在自愿放弃资产协议上签字——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给逢霖准备的。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哥哥做错了事,是要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吴予乐喝了口茶,停下了。
“后来呢?”逢霖急切的追问。
吴予乐有点羞赧,“后来你也知道了,当时外面传的消息都是这场官司是我打赢了,其实那是裴蒲苇放弃了。就连消息都是他派人放出去的,我可没这么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揽功劳——我想,她是想给你造势。”
“当天晚上她的律师把自愿放弃协议发给了我,第二天我寻思着去亲自感谢她,才知道当天下午,裴蒲苇状况忽然恶化...人已经不在了。”
“解老爷子呢?”逢霖问。
吴予乐思考了一下,“家里安排了,解老爷子以前和家里的长辈是故交,过命的那种。”
逢霖这才明白,“看来上次解老爷子忽然同意出山,也是吴家的安排?”
“阿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逢霖不想提吴家的事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知道裴蒲苇葬在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