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蒲苇的墓地不在海城,她特地吩咐了,就在京州挑个风景好的地方就行。
反正她这辈子孑然一身,海城也算不得她的家。
逢霖去的时候没有买素雅的花朵,专门请店员搭配了一束色彩艳丽的——火红的玫瑰,金黄的向日葵,翠绿的尤加利,一束饱和度拉满的鲜花。
放在青灰色的墓碑前,放在那张定格的女人的笑脸之下。
很搭配。
细碎的脚步声从枯叶上踩过,最后在逢霖身边站定,跟着是男人疲惫沙哑的声音。
“你果然懂她,蒲苇会喜欢的。”
逢霖有些诧异的侧头,看到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的时候甚至没认出来是谁。
费了点功夫,她才想起来这是裴玺。
裴玺胡子拉碴的,眼里全是血丝,头发毛糙的像是鸟窝,金丝框眼镜不知道扔哪儿去了,脸上毛孔也粗大不少还泛着油光。
要不是一身做工考究的西装,把他扔天桥下面,他就能去跟流浪汉抢食了。
当着裴蒲苇的面,逢霖忍着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情,也没问他不应该在拘留所等着判决下来,怎么跑出来了。
逢霖不是白眼狼,她心里是感激裴蒲苇的,裴蒲苇帮了她很多,也教会了逢霖很多,甚至在死前,这个让人猜不透心思的女人还是帮了她最后一把。
“谢谢你为我出具了谅解书。”裴玺自顾自的说着,他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逢霖,但是既然遇见了,那就把话说清楚,想必他们的后半生都不会在有交集。
逢霖很确认自己没有给他出过谅解书,但他也很确认裴家没这个胆子伪造自己的签名。
那就只能是吴予乐动了手脚。
那时候吴予乐远程让她签过几份文件,他说都是和案子有关的,逢霖当时被自己的事情搅得一个头两个大,看都没看那些文件一眼,库库库就把名字签了。
但逢霖心里没什么被欺骗的怒气。
“蒲苇还在的时候和我说过,她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但你是最像她的,甚至你比她更像她的名字一点——看似脆弱的蒲苇,却韧劲儿十足,折都折不断。”
“那是我也是昏了头,想着不能失去我的蒲苇,才答应了解景和,给他介绍资源,帮他杀人。”
“现在想想,真的很对不起你。”
逢霖没说话,就算她心里已经不怨恨了,但她也不会宽宏大量的说出原谅二字。
裴玺苦笑,伸手去摸青灰色的墓碑,“蒲苇知道是我给解景和介绍的人之后,真的是大发雷霆,说要是逢霖因为这事儿有个三长两短,她的病也不治了,至于解景和这种冷血的刽子手,就让他被判死刑就好了。”
“但是这姑娘又放心不下你,怕你手腕不够狠,亲自当起了刀,借着和你争资产这件事,要再磨磨你的性子。”
“其实这个病明明有七成的概率治愈的,为什么我妹妹就是那不幸的三成?我经常在想,是不是我前半辈子作恶太多,报应都落到了我妹妹身上?”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悲伤到令人窒息的话,却一滴泪都没落。
大概是早就哭干了。
说到这里,裴玺摇摇头,“算了不提了,都过去了。今天是家里想了点办法,让我出来看看蒲苇,我的这件案子还没算完,明天要移交。逢小姐,以后我们大概都不会再相遇了。”
两人向着不同的方向转身离开,只余下美艳动人的女人在青灰色的墓碑上安静的笑。
~
逢竹石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隔天就弄来了钱,巴巴的去找逢霖,要商量资产过户的问题。
当时叶沐阳已经从美国回来了,什么都没提,也没说起来逢缙的事情,逢霖也很默契的没有问。
她清楚叶沐阳一定是把事儿办成了,她只是有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预想中的那么轻松。
但如今的逢霖也不是很想再去猜叶沐阳的心思,反正她在京州也待不了太久了。
半山别墅,逢霖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腿儿看投屏的电视,抱着一桶水果味儿爆米花,吃的津津有味。
看的是警匪片,老套的剧情,虽然很刺激但是也翻不出花儿来,不过叶沐阳看的比逢霖专注多了。
他伸手从她的桶里拿爆米花,痞坏痞坏的故意在逢霖手上捏了一把,蹭着沙发滑了下来,挨着逢霖在地摊上坐下,故意挑逢霖伸手去拿爆米花的时候,把自己的大手也伸进不大的爆米花桶里。
玩了几次之后,逢霖有点恼的把爆米花桶摔进了叶沐阳怀里,“不吃了。”
“啧,性子越发的大了。”
逢霖深呼吸,她也知道自己最近脾气大。
没办法,孕激素确实是很强大的东西,她很难克制。
要不是为了等把逢家搞死,她已经走了。
“抱歉。”她硬是压住了情绪,故意装出好脾气的样子,两指拈起爆米花,送进了叶沐阳嘴里。
男人的舌尖故意绕着她指尖转了一圈。
逢霖身子僵硬的厉害,蔑视没流露出任何异样,沉默的收回手。
她不敢让叶沐阳看出自己打算走的心思,她想,这个男人会发疯的。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自己留在身边。
逢霖不怕自己走不了,她怕叶沐阳得罪吴家。
两人无言的看了会儿电影,中间叶沐阳还给逢霖喂了几颗爆米花。
大结局男主逃出生天,找到了在乡下隐姓埋名拉扯孩子的女主,接着是隆重的求婚,剧情在皆大欢喜中落幕。
在悱恻的片尾曲里,叶沐阳侧侧身子,把下巴抵在了逢霖的额头上,问,“要嫁给我吗?”
逢霖不知道叶沐阳问出这句话时候是什么心情,但是对逢霖自己而言,就好像是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了一样。
“再想想咯,”她轻声说,金黄酥脆的爆米花在指尖被碾的粉碎,“要是这么容易被你们男人得手了,你们哪里知道珍惜?”
叶沐阳桃花眼委屈的耷拉下来,“逢霖,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哪里容易了?命都剩半条了。”
这话说得逢霖心里闷闷的疼。
她当真伸手去捂胸口,难得开了个荤段子,“我哪里有良心?太大了,根本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