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霖被老爷子话里的怒气和杀意快吓死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已经大致摸透了老爷子的脾气秉性,她不怀疑老爷子是真的想杀了叶沐阳。
但现在除了解决叶沐阳之外,还有一件亟待处理的事情是把自己的嫌疑抹干净。
她带着惶恐的哭腔——她惯常会的,楚楚可怜的抬眼去看老爷子,“爷爷,二爷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您怎么这次要发这么大的脾气?我知道是我和二爷的错,我们下次绝对不敢了,求求您饶了二爷这一次吧。”
叶行风好像也才看到这里的热闹,忙里忙慌的跑来,“爷爷,这是怎么了?”
接着他看到了叶沐阳,一脸的幸灾乐祸,“大哥,我都说了别在爷爷的逆鳞上猖狂,你还非说有情调刺激,这次翻车了吧哈哈哈哈。”
他笑了几声,才发现自己和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伸伸脖子闭了嘴,转脸开始对着老爷子撒娇,“爷爷,大哥肯定知道错了,他就这德行......”
他一句求情的话没说完,叶老爷子又是一拐杖打到了叶沐阳腿上,森然,“谁再给小二求情,就和他一起去跪祠堂!”
叶行风吐吐舌头,分明他和逢霖年纪一般大,身上却还未褪尽少年人的跳脱,带着被娇宠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天真,拉起逢霖的手,“嫂子,我们走吧,没事,大哥就是活该。”
逢霖被他拉走时,叶行风还不忘腆着脸蹭到老爷子跟前,撒娇耍赖,“爷爷,嫂子吓坏了,我送她回家。”
“霖丫头今晚留下。”老爷子拦住了。
“阿竹,还不快给霖小姐收拾东西?”叶行风还是嘻嘻哈哈。
阿竹走上前,恶狠狠的剜了逢霖一眼,眼里再也没有以前的半分恭敬,今晚可是因为她犯下了大错,还不知道老爷子事后要怎么处理自己。
逢霖怯生生,眼里噙着泪去拉阿竹的手,“阿竹姐姐,我会和老爷子求情的。”
“得了吧,霖小姐还是先自求多福。”阿竹冷冰冰的甩开她。
叶行风扶着逢霖,跟在阿竹身后去了客房。
“是你让二爷来到吗?”
叶行风声音也低的微不可闻,“是啊,我告诉哥哥,他的蠢女人太平日子过的皮痒了,非要寻死,让他赶紧来处理。”
逢霖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讥讽。
叶行风这人身上存在着明显的割裂感,少年和男人,一眼看穿和心机深沉,沉稳和跳脱——都在他身上。
“谢过小三爷。”她真心实意道了个谢。
晚上逢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老爷子在处理完书房的事情后就失去了踪影,也没照旧在客厅听戏。
于是八点出头,叶家老宅就熄了灯,陷入了一片漆黑死寂。
窗外风起了,哗啦啦的,风从床缝里转进来,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要落雨了。
逢霖看了眼时间,十一月的京州跳崖式降温,现在外面的温度只有三度,叶沐阳估计是为了翻窗户方便,当时连外套都没穿。
她披衣下床,摸索着开了灯,想在客房里找一件厚衣服,但客房除了这一床被子什么都没有。
逢霖轻声转动门把手,门打开的一瞬间唬了一跳,一道人影就在门外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想必这就是老爷子对她失职的处罚。
阿竹冷冷的开口,“霖小姐这是又想惹什么事?”
脸面逢霖已经给过阿竹了,再怎么说她也是主子,没必要看一个佣人的脸色,她语气同样冷淡,没了往日的亲近,“我想做什么,要和叶家的佣人交代吗?老爷子罚你盯着我的话,就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别的不该管的别管。”
说来也奇怪,她拿出叶二夫人的架子之后,阿竹身上尖锐的刺反倒收了收,不情不愿的应,“是,夫人。”
见阿竹稍微服了软,逢霖又掩着唇噗嗤轻笑一声,冷淡一扫而空,亲亲热热的挽上阿竹的手,从手腕上摘了手链塞进阿竹手里,“阿竹姐姐,今晚是我错了,可我毕竟是做妻子的,二爷想什么时候要我,想在哪里要我,那不都是看他的心意?”
阿竹知道逢霖身上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她的手链起码八位数打底,也借坡下驴的吃了逢霖给的甜枣,“夫人说的是。”
“阿竹,我是要去给二爷送衣服,你知道厚衣物放在哪里吗?”
“那只能去问小三爷要,我替您去问问小三爷。”
~
逢霖订婚后三天来过一次祠堂,还记得路。
她一手拿着伞,一手抱着叶行风的外套,沿着老宅的石径小路,急匆匆的向着祠堂的方向走。
远远的就看到一道人影在祠堂门外跪着,风卷起祠堂上方的灯笼,摇曳的光影把叶沐阳的影子撕扯的支离破碎。
她弯腰把伞放在叶沐阳身边,替他把外套披上。
叶沐阳想逗逗她,说一句小东西还算有良心,但在老宅这种环境,他很难用松弛的心态和逢霖相处,说出口的话完全变了味儿,“东西放下就滚,除了添乱你还能成什么事儿?”
逢霖自知理亏,没走,低着头绞着手指不吭声。
叶沐阳看到地上砸落了几滴水滴,慢慢洇开成小小的模糊一团。
他想,原来是逢霖为我哭了,真难得。
逢霖爱哭,但这还真是头一遭为了叶沐阳哭,哭的真心实意。
“我要是哪天死了,你也会真心实意的为我哭一场吗?”
逢霖听到男人声音很轻的问了一句不详之言,这句话惊的她连哭都忘了,半张着嘴愣愣的看叶沐阳。
“你说什么?”
“我刚才没说话,”叶沐阳懒洋洋的看她一眼,“倒是老宅很多年前出过些离奇的命案,指不定是有山峭鬼魅精怪想要勾你的魂。”
逢霖小脸刷的白了。
叶沐阳在心里笑,怕成这样,那天还好意思说自己怂?
“行了,滚吧。”叶沐阳又下逐客令。
逢霖向来擅长屏蔽自己不爱听的话,看到叶沐阳眼里忍俊不禁的笑之后,她就知道他是在故意吓自己。
她看到叶沐阳冷的嘴唇都有点青紫,慢慢跪下去,环抱住他,安静片刻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呜呜咽咽的哭。
男人叹息着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逢霖,为了我们的孩子,请你给我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