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似的空间里，银光忽隐忽现，星斗坐在场馆的最后一排，靠着金属墙壁假寐，单薄的白色针织衫被他穿得松松垮垮，露出精致锁骨上色彩艳丽的蝴蝶。
周遭尽是嘈杂的声响。
“你们快看，中间那个大铁球！”
“什么大铁球，那是测试仪。”
“这就是测试仪？在哪测，怎么测？”
“哎呀你烦不烦，能不能和后排那个帅哥一样稳重点。”
“后排那个帅哥？”前排的人说着，当真转过头看了看：“星斗啊，人家是高考状元当然不怕。”
“就是，星斗肯定是天才啊，”旁边的女人也加入了群聊：“你们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又帅又有才华。”
“考得高不代表天赋高，你们这些小女生啊，全都是视觉动物。”
在如是讨论声里，星斗无动于衷，盖因他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别人再怎么评论，是褒是贬，都改变不了他是个天才的事实。
“各位同学，请保持场馆安静。”温和平淡的声音轻轻响起，分贝不高，却像是装了扩音器，蔓延至整个场馆。
星斗睁开眼，看向场馆中央那黑色的大铁球，大铁球被圆环似的座位包围着，座位上坐满了等候测试的学生。
没看到娄凉，他在哪呢？
星斗四下找着，片刻后，视线重新落在了大铁球上，他有理由怀疑，这个铁球是空心的。
娄凉还真在这球里头，面前是场馆监控的放映器，三米多长，近两米高的巨大投屏，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放大到一清二楚。
当星斗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娄凉竟有种与之对视的错觉，少年乌黑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三分探寻与漫不经心。
“啧啧，这蝴蝶……”
陈非屿的声音将娄凉的思绪唤回。
娄凉凝目看过去，就见他站在巨大的光屏下面，整个人像是要贴上去一般，对着星斗的影像投怀送抱。
“你干嘛？”娄凉有些无语，为人师表，陈非屿的行为让他多少有些不适。
可那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情绪的变化，还转过身来和他逗趣：“废土星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当然是在发现美啊。”
“星斗？”
“不，是他锁骨上的蝴蝶。”陈非屿的指尖落在那只色彩艳丽的蝴蝶上，过于白皙的肌肤几乎要与投屏上的星斗融为一体。
娄凉心头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原本倚靠在墙壁上的星斗径自站了起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脖颈上还带着精神力传感器，他方才叫星斗名字的那句话，怕是早就扩散到了整个场馆里。
陈非屿就没有这种困扰了，现在一边看他的好戏。
“老师，您叫我？”星斗站在铁球外面，微微歪了下头，瘦削的身躯在无边的墨色里，显得过分单薄。
娄凉无法，只得将错就错。
“把你的右手放在你面前的感应器上。”
随着娄凉话音落下，一只和铁球同样颜色的机械手臂，从球体里伸了出来，星斗微怔，试探着将右手放在铁手上，黑与白两种截然相反的色泽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暖融融的光包裹着星斗的手掌，那一瞬间，他竟恍惚觉得，自己正与谁十指交握。
“星斗，学生编号205811，思维力值99，存在力值97，综合天赋评级B。”
冰冷又官方的电子音，如一盆冷水浇下，所有人都怔住了。
星斗的手还僵在半空。
在此之前，娄凉给他们普及过天赋评级的概念，天赋评级是有“思维力”和“存在力”加权而来，每一项占百分之五十。
其加权数值在70以下的，为资质较低者，评级是“E”。
70到80的，为临界正常者，评级是“D”。
80到90的，为次正常，评级是“C”。
90到100的，则为常才，评级是B”。
100到120的，才可被称之为优秀，评级是“A”。
以此类推，上面还有“S”级和超“S”级，却是他们废土星人所望尘莫及的了。
星斗一直以为，自己最起码也能算是个天才，甚至毫不讳言的讲，他常常因为自己的远超常人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可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怎么可能……”不知是谁惊呼出声，在这针落可闻的场馆里，点燃了欲念爆发的引线。
“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结果就是个B。”
“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考得好不代表天赋高，你们女生还不信，这下傻眼了吧。”
“我早就看不惯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了，再牛逼又怎么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都在B大。”
“这下连B大第一也守不住了，我看啊，排名前几的学生，在天赋等级上都要超过他。”
“天赋差，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吧，没胆子去A大，和那些天才竞争，算是他有自知之明。”
冷嘲热讽，来自四面八方，本就浓墨一般的场馆里，像是倏忽间篆养了几百上千只恶魔，对着他张牙舞爪，要将他拆吃入腹。
巨大的黑色铁球里，陈非屿也是哑然失笑：“居然……只是个常才。”
娄凉眸色沉沉的，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常才，在废土星也算不错了。”
“在废土星是不错，可你的计划，哪是这样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呢。”陈非屿看了一眼娄凉，见他下巴绷得紧紧的，忍不住伸手去碰：“我只是觉得，他辜负了你的期待。”
辜负了他的期待吗？
也没有吧。
本来，星斗就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优秀的学生，只是这件事……这个结果，对他打击很大吧。
娄凉透过光屏看着星斗的脸，少年的每一寸表情都细致入微，他的愕然，与强自压抑的失落。
“星斗，你可以回去了。”
娄凉看着，竟不太忍心。
星斗闻言，恍然间回过神来，他试探着将手从机械手臂上撤下来，之前那种暖融融的感觉已是涓滴不剩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走在众人的议论声里，双眼无神。
“各位同学，请保持场馆安静。”看似寻常的提醒，娄凉适才已经说过一遍，可又像是比他平时说话的语调，多了半分不易察觉的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