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不是天才这件事,星斗其实挺在意的,可更让他在意的是,他似乎,没有机会去主星了。
那些人说的话虽然难听,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没有天赋的话,再怎么努力也是没用的吧。
常才,这要是放到主星去,岂非是和废物没什么两样?
“废物……”星斗嘲讽似地勾了勾唇:“想追娄老师的话,恐怕也是异想天开了吧……”
“呵……这你还真说对了。”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星斗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在。
他转头看去,就见一身材颀长的男子从亭子后面走出来,这里是却是B大的一处园林,钢铁铸就的亭台水榭。
男子身穿白色风衣,材质是市面上很少见到的天净纱,波光流转间,好似盛夏的流云。
“你是……”星斗微微眯起眼睛,打量来人的一张笑面,这张脸,他无疑是从未见过的,可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对了。”来人笑着,在星斗身边坐下:“我们娄凉啊,那可是主星所有适龄男女的梦中情人,已经连续七年蝉联‘主星国民老公’称号。无论是谁想追求他都是异想天开,你当然也不例外。”
星斗只当他说了个笑话。
“他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还要来废土星?”
“他想来就来,哪有什么原因。”陈非屿这样说,无疑是将星斗一直以来的坚持贬低到了尘土里,他十几年的努力都是为了到主星去,偏生有人从那里来,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星斗没说话。
见他这么沉默,陈非屿也稍稍正色了些:“逗你的,他大费周章的过来,自然有他的意图,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就是。”
“我问他?”星斗诧异:“你刚刚不是还说,我追他是异想天开吗?”
“年轻人嘛,梦想还是要有的。”陈非屿颇不正经地拍拍他的肩:“再说了,大家都是异想天开,谁又知道最后吃到天鹅肉的,不是你这只癞蛤蟆。”
星斗脸一黑,险些直接给他一拳。
你才是癞蛤蟆,你全家都是癞蛤蟆!
陈非屿不知是否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面色怪异地轻笑了下:“小朋友,知难而退可不是你这个年龄应该做出的选择,要敢闯敢做,迎难而上才是。”
这一声“小朋友”,可真是唤醒了星斗的记忆。他蓦地想起昨天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娄凉在说——
“我对小朋友不感兴趣。”
“是你?”星斗看着陈非屿,一时恍然。
“是我,昨天和你们娄老师秉烛夜谈的人。”陈非屿耸耸肩,面上带着几分戏谑:“是不是十分特别的羡慕嫉妒恨?”
星斗:“……”是呢,特别的想打你。
突如其来的沉默里,是寂寂的风声,过了足有两分钟,星斗才再次开口。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星斗不傻,他能看出来,陈非屿是特意来安慰他的,虽然这安慰的方式有一丝丝的欠揍。
“娄凉昨天刚立下了flag,说他不可能喜欢上你。”陈非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想看他打脸,这算理由吗?”
这理由可真够清新脱俗的。
“有够无聊。”星斗也不知信是没信,只这般嘲讽着。
“这不就有聊了吗?”陈非屿不以为意,甚至还抽空看了眼表:“哎呀,不能跟你说了,又到了乖宝宝睡美容觉的时间了。”
星斗:“?”谁是乖宝宝?你吗?
“没办法,你们娄老师就喜欢乖的。”陈非屿冲他眨了眨眼:“我先走了,加油啊少年,我看好你。”
星斗强忍着打他的冲动:“慢走不送。”
等陈非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星斗才反应过来,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娄老师喜欢什么?
喜欢……乖的?
从兜里掏了盒烟出来,星斗抽出一根默默点燃,他有点儿惆怅。
……
夜色渐浓。
娄凉才刚到废土星不久,还没来得及置办房产,便只能住在教职工宿舍。教职工宿舍和学生公寓紧挨着,进门之前,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那栋楼。
他有点担心星斗。
谁知这一看,还真让他逮了个正着。公寓正门的几阶石梯旁,一道瘦削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
强大的精神力给了他精确的反馈,使他再黑暗中视物不会过于依赖肉眼。
“星斗?”娄凉走过去,看到地上堆了十几根烟头。少年的手里还掐着玻璃酒瓶,看着度数不低。
“娄老师……”星斗看见他,迷茫着抬起头,声音也带着几分哭泣后的沙哑。
这般模样,与他白日里的意气风发,实在是差太多了。
娄凉微微动容,甚至下意识蹙了眉,只是他本人并没有发现。他扯了下西裤的裤腿,蹲在星斗面前,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年氤着红晕的眼尾。
“你喝多了。”娄凉说:“跟我回去。”
无论如何,他不能将自己的学生丢在这里不管,这是他作为一个老师最基本的底线。
“回哪去?”星斗打开他的手:“我不回去,回去是要扣分的……”
被抓到喝酒就要记违纪,记了违纪就要扣分,这逻辑没毛病。
娄凉看着眼前这好大一只醉鬼,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送你回宿舍,也不记你违纪,放心跟我走吧。”
他伸手去拉他,星斗却很抗拒似地不愿意站起来,娄凉无奈,只好扣着他的腰,将人按在了怀里。
原本不安分的爪子霎时僵硬了,星斗的下颏搁在娄凉的肩上,耳侧就是那人柔软的发丝。淡淡的水仙花似的香气从鼻端钻进来,裹挟着撩人的晚风,这一刻,星斗觉得……自己也许真的醉了。
娄凉将他带回了家。也就是他在B大的宿舍,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教职工宿舍,总归不会有人来检查。
将星斗整个丢在沙发上,娄凉松了口气。可刚脱了外套看见那少年,他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折腾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给星斗睡床。
将少年安置妥帖了,又给他盖上被子,空气中却突兀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精神力扩散出去,连猫眼都省了。娄凉不得不走过去开门,虽然……他其实并不是很累。
门外正是陈非屿。这人连衣服也没换一身,依旧穿着他那骚包的白色风衣,脸上挂着笑。
娄凉打开门,却没有让步。
“?”陈非屿从没遭受过这种待遇,不免疑惑:“你干嘛?”
“屋里有人睡觉,你不要出声。”娄凉叮嘱道。一边说着,才微微侧了身子,示意陈非屿进来。
“什么人啊?”陈非屿声音并不低地说着,却被娄凉一个眼神把后半句话吓回去了。
“哼,你金屋藏娇还不让人说了,出息了啊小娄凉。”陈非屿放低了声音,嘴上却仍是不饶人,对于娄凉刚刚瞪他的行为,他明显是很不爽了。
娄凉并不想理他,径自进了屋。
等陈非屿换好拖鞋去找他的时候,娄凉已经在桌子前面坐着了,除此以外,桌子上还放了两杯蜂蜜水。
职工宿舍简陋,客厅这种东西自然是不存在的。
“还是你了解我。”陈非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却没注意到娄凉眼神的变化。
他不知道,这水其实是给星斗准备的,蜂蜜水……解酒。
算了,就让他美妙地误会着吧。娄凉觉得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娄凉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手肘则撑着桌面,修长的双手在胸前交叠,十指相扣。
陈非屿看在眼里,只觉赏心悦目极了,这双手可真是漂亮,就像……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才分开不久的人。
阿宁,也该回来了……
娄凉一句话说完,却没能得到回应,他从陈非屿失焦的眼神里,知道他正在走神。
没有煞风景的催促,娄凉静静等着。足有半分钟,陈非屿的眸子里才重新有了神采。
“你先告诉我你卧室里藏着谁,”陈非屿满不正经地笑起来:“我再告诉你我今天的来意。”
娄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隐瞒的问题:“一个学生。”
“星斗?”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陈非屿震惊了:“那还真是巧了,我今天之所以过来找你,可就是为了他。”
“为了他?”娄凉微讶:“你发现了什么?”
“我今天特意去见过他,然后在他的身上,发现了同类的气息。”陈非屿双手握着杯子,神神秘秘地说道。
“同类?”娄凉指尖划过下颔,这个动作代表着他正在思考:“你是说……”
“天赋。”陈非屿接过后半句:“他是真正的天才。”
“难怪,难怪那个仪器测不出来,”娄凉的眸中闪出几许亮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我记得你当初也是这样,你们都是……”
娄凉一句话没说完,卧室里忽然传来低细的梦呓,显而易见,星斗睡得并不安慰。
“你先等等,我去看下他。”娄凉说着,转身便去了。
独留陈非屿一个人在餐桌前撇嘴:“对我怎么没这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