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白衍墨昂首挺胸的样子，神气得像只斗胜了的大公鸡。
后来，我收到了余阳的微信，他隐晦地对我说了一下背调结果。另外告诫我白衍墨的城府很深，要我和他相处时多几个心眼儿，我没多想，只是客套地表示感谢。
和白衍墨相守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送他离开的路上，我鞋带开了，他半蹲在地上给我系鞋带。
我看着他满头大汗的那张脸，心满意足。
我曾在某个瞬间想到穆晓晓、余阳他们的话，如果他真的骗我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如果可以骗下去，那就骗我一辈子吧。
20
白衍墨离开之后，我也不总是思念他的。
因为那段时间，除了工作，还有正在待产的穆晓晓。
可能是我和白衍墨认识得足够久，也可能是他给我的安全感足够多，所以我被他宠爱得很肆意张扬地活着，闲来无事会买上几束花，时不时和穆晓晓聚一下。
日子过得飞快。
后来的某一天，我惊觉地发现白衍墨似乎远离我的生活太久了。
于是，我良心发现一样，大夏天的一个人窝在厨房里做了一下午酱牛肉给他邮寄过去。
收到酱牛肉的时候，他的情绪很激动。
当天，他就和同事喝酒干掉了将近十斤的酱牛肉。
事后格外愧疚的和我道歉，「媳妇儿，我错了，本来只想给他们尝个味儿的，没想到被我们吃光了。」
「没事啊，你吃得开心就好啦。」
「可是我有点委屈，我都没吃几块，就没了。」
那一刻的心情，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天我笨拙地哄了他很久，甚至还答应了一系列堪称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我知道他不过是在希望让我多放些注意力在他身上。
可穆晓晓眼下即将临盆，我分身乏术。
圣诞节，他冻得通红的双手里握着一束玫瑰花，看上去傻不拉叽的。
酒店的房间里也不可避免俗气地洒着玫瑰花瓣，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对不起啊，老婆，我到得太晚了。」
「蛋糕店要打烊了，还有，我只买到了过寿的蛋糕。」
不得不承认我要被小白当时的表情和他手里巨大的玫红色寿桃蛋糕笑死了，但为了他的自尊心，我仍装作淡定的样子。
他一脸恳求地想我吃一口蛋糕，那瞬间我感觉到他尴尬得快要哭出来了，只能憋笑地吃了。
不过相较于个别时候的窘迫，其他时候他展现出来的更多是超乎年纪的成熟。
真好。
可我没想到，生产后的穆晓晓变得更疯了。
21
穆晓晓和她的孩子失踪了。
我怀疑她去了新疆，又想故技重施。
打电活给小白，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
我慌了，急忙打电话报警。
挂了电话，连夜买票去找白衍墨。
颠簸的大巴车上，看着穆晓晓发给我的照片，头皮发麻。
瞳孔猛地一缩，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庄老师只教过我虎毒不食子，却从没教过我最毒妇人心。
我还是大意了。
她杀了自己的孩子。
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儿被扔进了黄沙漫天的戈壁滩上。
这样的场面实在超出我意料之外，也让我背脊发凉。
我想，我可能放出了恶魔。
第三天，她把余阳家的地址发了过来。
她是故意的。
余阳、小白他们都是无辜的，真正有罪的人，应该是我。
这时，余阳打来电话。
不，准确来说是余妈妈用余阳的电话给我打来的。
「阳阳，不见了。」
「阿姨，您别慌，先报警。我现在在新疆。」
可还没等我找到小白，警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对不起，我们找到您朋友的孩子时，她就已经死了。」
太可怕了，我麻木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
「那，那白衍墨呢？」
「抱歉，警方还在搜查。」
22
余阳死了。
他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但他为了我，选择了死亡。
天台上的风，真大。
我看着大厦边上的他们三个，嘴唇都吓白了，警察拉着我不让我过去。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明明是小鱼先丢下我的。」
穆晓晓见我朝她大喊，不高兴地嘟起嘴，「小鱼，怎么能把原因怪在我头上呢？」
「那你为什么要把孩子牵扯进来？当初是你求我要把她生下来的！」
不料，她神情冷漠地说了句，「谁让她尿在了你的裙子上，死了活该。」
我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在场的警察和余阳全都懵了，最后还是白衍墨反应过来，「你当初一个人跑新疆杀了孩子，就因为一泡尿？」
穆晓晓突然冲我微微一笑，「当然不是，还因为那是小鱼啊。」
我心凉了半截。
其实，我是知道穆晓晓爱我的，即使她知道我不爱她。
甚至，只是单纯的可怜她。
「你不配得到小鱼的爱，你们根本不配，她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看着她冷漠地站在那里说出这样的话，觉得十分好笑。
「不，就算是我也不行。」
我内心毫无波澜。
「所以，我家里的药也是你动的手吗？」
23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个个消息炸晕了，纷纷看向我。
她仅仅错愕了几秒，便恢复如常，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小鱼，你都知道啦。」
我叹了口气。
穆晓晓知道我家里人不能动，但她也受不了我时常在电话里提起我的家人。如果不是我爸的死提醒我，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家里的药被人换了。
「晓晓，你要的是我，放了他们。」
我径直走向了天台。
警察死命地拦着我，不让我继续向前。
「可是，我改变主意了。」
穆晓晓失望极了。
「怎么办？小鱼，你还是那么善良。」
「所以…被吃掉的应该是我和姓白的啊。」
她微微一笑，然后轻轻推了一把白衍墨，眼看两个人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吓得不轻，除了她身边的余阳。
这时，余阳艰难地扭动着被绳索束缚的身体，一点一点靠近穆晓晓，最后他抬头冲我笑了一下，然后果断用头往前一顶，穆晓晓和他一同摔了下去。
白衍墨，活了。
可余阳呢，我的余阳呢？
24
出了事情后，我曾一度不知道该怎么和白衍墨相处下去，我们的关系也因为余阳的死而直线下滑。
后来余妈妈得了阿兹海默症。
被送去了国外的疗养院。
我还活着，还和小白在一起。
有时候，我看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小白说，我更像是透过他在缅怀旧人。
是啊，那个人用生命爱过我。
某一天我不再更新朋友圈，他有些惶恐不安地给我打了通电话，他很担心我。
我问他我是不是错了。
他一遍遍地告诉我，那些都不是我的错，真正做错的是穆晓晓。
可我还是觉得自己错了。
那些一直以来坚持的善良，到底是对，是错？
为什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呢？
我被困在灵魂暗夜里，无力摆脱，也不愿摆脱。
我和白衍墨突然间爆发了争吵，也可以说是我单方面地争吵。
我想我病了。
因为我又看见穆晓晓了，她在镜子冲着我笑。
25
我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我不想伤害白衍墨和我妈妈，他们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
所以，我选择和小白分手。
医生建议我放下手里的事情，尽快入院治疗，我妈哭着同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眼底再次有了光亮。
病好后，我重新回到之前的工作岗位，生活似乎也开始善待我。
再次遇到白衍墨。
是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我和朋友正兴致盎然逛街血拼的时候。
我和他四目相对，仿佛整个时空都为我们静止，芸芸众生都与我们无关，一整个喧嚣的世界彻底沦为了背景板，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久不见。」
「所以，姐姐要恋爱吗？」
乍见之欢终抵不过久别重逢。
至于往后的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