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只在深夜里给我打电话或是发语音，内容大体相似，「宝贝，今天很忙，你要早点休息。」
隔了好久，都不见我回他信息，他开始心慌。
疯狂地给我打电活，一天几十通，我都选择了拒接。
因为我怕自己听到他的声音，会忍不住哭出来。
余阳是家中独子，自小被寡母带大的，他妈妈是上市集团的掌门人。
他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他妈妈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他一定要更努力。
一个女人想在男性丛林里杀出条血路有多难，我知道的。
他崇拜他妈妈，我也是。
只是我从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见面，哪怕她先过来找我，我都会同意好聚好散的。
真的，毕竟我太普通了。
可她真不应该找到我家里羞辱我爸爸的，庄老师要强了一辈子啊，却因为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颜面扫地。
不过有句话余总说得对，我们确实不好再在一起了。
只是有些事情不应该从我嘴里说出来，那样的话实在是太难看了。
庄老师教过我无论什么时候，人都要尊严的活着。
我想在余阳面前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一点就够了。
6
春节快到了，往年都是我爸爸提前准备年货的。
这下，家里全靠我了。
我妈冲着供桌上的照片笑骂了一句，「姓庄的，没想到吧，今年你闺女终于愿意下楼放鞭炮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有时候我会想余阳他未必不知道他妈妈做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去细想。
有时候我会想一切都是机缘巧合而已。
不要去苛责余阳的妈妈，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更不要去恨余阳，他只是人在异地，因为他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那我还能去恨谁呢？穆晓晓吗？
当她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不要让她的孩子成为私生子时，我心软了。
我知道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了。
只要一想起之前她每次做完流产后的惨白脸色，我都害怕她下一秒会突然消失不见。
一个男人而已，她可是我十多年的朋友啊。
恨自己吧，谁让我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可庄老师说过恨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除了让自己精疲力尽没有任何好处。
我真的不想让我爸失望的。
所以，我选择了宽恕所有人，除了我自己。
余阳是喜欢过我的。
喜欢到愿意为了我拒绝出国进修的机会。
他可以选择更加从容的生活。
我们的分手应该体面些的，他值得的。
那年的冬天，可真冷啊。
7
年假第4天，我妈嫌弃我跟她在家里抢电视遥控器，千方百计地赶我参加同学会。
果然，妈妈的爱是会消失的。
白衍墨开车过来接我，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记忆里他当年个子矮极了，长的很像小哈利波特，有点可爱。
说实话，我见过的人里称得上人精的，除了余阳，就是他了。
如果说余阳是月亮，他就像更炙热的、更耀眼的太阳，生下来好像就应该发光发亮。
记得有一次在咖啡店吃甜品的时候，我和余阳提过白衍墨。
他似笑非笑地说，「是我不够好吗？让你还有功夫想着别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贪婪。
余阳多精明的一个人啊，更别提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他一听这语气就听出来了。
「你之前喜欢他？」他冷哼一声。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信没信，反正我信了。
其实，我当年好像真的喜欢过白衍墨的。
原来一向清高的我，只是个俗人，也会对美好的人产生不可言说的觊觎之心。
自那之后，我刻意回避着有关白衍墨的消息，仿佛不提起，就不存在了。
直到那天，再次见到站在面前的白衍墨。
我才发现那些自以为是的防线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向阳生长，大概是生物的本性。
就像我喜欢余阳。
8
年节期间聚会多，酒店爆满。
久别重逢的人，大都聚在了同一间房里。
我和亲近的女同学借着酒劲儿说说笑笑，白衍墨在一旁剥着松仁，边听边笑，偶尔也会说些什么。
活动间隙，他走到我身边。
我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怎么长得比我高了那么多？」
上学的时候，我是整个年组里个子最高的女生，每天做操总是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
听到这话，他脚步停顿了下来。
「人，总是会长大的。」
堵在我面前，用手还在自己胸口比了一下。
「姐姐变矮了，不过腿变长了。」
「人都说腿玩年，一直不信，看到姐姐的腿我信了。」
看到他脸上的两个酒窝，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那，姐姐的腿你能玩多久？」
「大概，能玩一辈子。」说完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匀称纤细的腿。
或许是酒喝了太多，又或是酒店地暖开得太足。
我的心跳得有点快。
余阳，你知不知道小鱼我呀，好像被撩了。
9
我咳了两声，「好啊，敢打姐姐的注意，果然长大了，胆子也大了。」
他漫不经心地斜倚在楼梯口的转角吸了口烟，又抬眸冲我笑了笑。
隔着烟雾，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像头慵懒的狮子在逗弄濒死挣扎的猎物。
我不着痕迹地拽了拽裙子的下摆。
可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自得，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笑着转身下了楼。
我怎么可能不得意呢？离了余阳，还有千万个余阳在等着我。老娘青春貌美，他一个余阳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我为什么还这么难过？
之前我还会想象自己和童话里的辛杜瑞拉一样，可以和他冲破重重困难，最终开心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但现在不可能了，我和余阳中间横亘着庄老师的命，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怨恨怎么可能会停止呢？
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白衍墨输了。
他走到我面前，他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我看，接着笑了笑。
在周围人的起哄中，然后一字一顿地对我说了句，「我喜欢你。」
同学笑嘻嘻地问，「小白，你这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我有些恼，「大冒险，肯定是大冒险！」
看到我被众人打趣着，他没再回答，他只是微笑着看着我，灯光下浅咖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无尽的星光。
我怀疑他喜欢我，又觉得不大可能，大家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我喝了很多酒醉得厉害，还一直吵着要回家。
只是隐约记得有人帮我卸了妆，
那晚，我睡得很沉。
仿佛一切都是最初的样子。
10
第二天，我醒了。
也傻了。
我惊愕地发现胸衣解开了，白皙的起伏在空气中半露着，我慌忙地系上了内衣扣子。
很好，房间没人。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物，一抬头却看到白衍墨半枕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笑。
那一瞬间，我尴尬地羞红了脸。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了，「那个…别担心……凌晨有退房的，我加钱订的。」
白衍墨的心情很好，继续说，「还有，我昨天晚上和他们打了一通宵的游戏。」
我没出声。
我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就当自己在游泳了，做人不要太保守，更何况我的身材又不差。
白衍墨突然凑过来，吓得我一激灵，以为他要亲我，用手急忙推开他。
他看到我的反应，心领神会，又笑了起来。
他逗我，「庄小鱼，你知道你昨天晚上打呼噜还说梦话吗？」
我急忙否认，「小仙女怎么可能会打呼噜？」
有些事情他心知肚明，却选择了只字不提。
他的酒窝藏了蜜，我却不敢轻易去尝，
我觉得白衍墨注定只是青春纪念册里暗恋过的男同学，迟早会被时间一笔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