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没做饭的,但夜微萤的手艺完全没有落下,他做好的饭菜一端出来,所有人都翘起大拇指,吃得都特别多。
接下来的十余日,众人一边享受着夜微萤给她们准备的美味,一边调养身体,努力练功,气色终于恢复过来。
到了这时,城门的守备也松懈了许多,凤殊颜决定出城。
她和夜微萤打扮成一对中年夫妻,若兰和何铁山打扮成一对夫妻,若梅和另外一名探子也是打扮成夫妻,分别、分时从南城门出去,没有人追查她们。
直到深夜,她们才在一百多里外的小镇上汇合,往乌陵镇奔去。
这时,她们已经全部打扮成男子,以生意人的名义行走。
她们披星戴月的赶路时,乌陵镇上,乌桑早早的就醒了,悄悄的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来到花园里,爬上假山,坐在山顶上,看着天边。
那边是南方。
他喜欢看南方,他在看的时候甚至不知道那边是南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看南方,他对南方的这种遥望似乎就像是他的本能,不需要他去想、去明白,身体自然而然就做出反应。
风从南方吹来,他闭上眼睛,心里既觉得宁静,又隐隐生起一股骚动。
一股想去南方看看的骚动。
他曾经跟隶芸提过去南方看看的想法,但隶芸说南方多战乱,强盗土匪众多,他又毁了容,去了南方容易被欺负和打压,她不想他受这种苦,而且她不习惯南方水土,他便不再提了。
而现在,这种去南方的意愿却更加强烈了。
慢慢的,天亮了。
他下意识的拿出怀里的东西,打开,注视着上面的头像。
那是一张通缉令,上面画有谋害福王等上千人的乌国史上头号重犯的头像,是官差们在镇子上贴出来的,他偶尔出门一次就看到了这张画像,然后目光就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画像上是一个女子,年轻约莫二十岁左右,虽然画师的画技谈不上有多精湛,却也把这个女子的面目和美貌给画了出来,他看着这张脸,心里升出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和亲近感。
他几次走开,又几次悄悄的走回来,最后将这张画像撕下来,偷偷带回来。
无人知晓的时候,他就拿出这张画像,一次次的看,抚摸画上那张脸,而后心里生起强烈的念头——他想见画像上的女人,想得要命!
看到她被通缉,他甚至担心她被发现、被抓捕、被伤害,心里又升起前后左右的焦虑感。
“她到底是谁?”他低声喃喃,“为何我觉得如此熟悉?又为何这么想见她?”
“乌桑,你怎么又一个人偷偷躲起来了?”忽然,一条人影在他面前冒出来,冲他嗔笑。
“隶芸?”乌桑想把画像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
乌隶芸一眼就看到了画像上的女子,立刻跳上来,一把扯过画像,看了几眼后,微微咬牙:“这个女人确实很美,你……看上这个女人了?”
“没有没有!”乌桑赶紧摇头,“我没有看上这个女人,我就是觉得……觉得她有些眼熟。”
“难道你见过这个女人?”乌隶芸眼睛一亮,在他身边坐下,“这个女人可是天字号重犯,赏金十万两银子,如果咱们能找到她,就能得到赏金,说不定还能趁机将她和她的同伙一网打尽,那样我们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过得好好的。”
“这个,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觉得……”乌桑想说他以前可能认识这个女人,可能跟她还非常亲近,才会产生这样的亲切感。
但这个女人可是通缉犯,他真这么说了,岂不是会让隶芸多想和担心?
更甚的是,消息若是传出去,说不定还会给他和隶芸招来大祸,所以,他临时改口:“让我好好想想,如果我想起什么就告诉你。”
“好,你如果想起什么,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这个女人很危险呢,一口气杀了那么多权贵,连那些天天打仗的将军都没能做到,你最好不要遇到她。”乌隶芸拉着他的手臂,“天都亮了,走吧,咱们吃早点去。”
乌桑点了点头,将画像收起来,跟她回屋。
用完早膳后,乌隶芸去忙了,乌桑没什么事要忙,只能又去书房,无聊的翻书。
他喜欢看书,但他只能看乌国的书,不能看玄元的书,乌国的书有限且内容他大多不喜欢,他早就看腻了,很想看点别的,隶芸却是不许,说他看禁书或玄元的书会违反乌国律法,给他带来灾难。
他还想习武,隶芸也不允许,说她是被乌国皇室赶出来的人,如果她的丈夫习武,朝廷会怀疑她有异心,对她和他不好。
他还想出门,想结交朋友,隶芸也不让,他非常理解她的想法,只是,长年如此,他难免感到压抑和无趣。
但,以上这些他都能忍受,他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他彻底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他想找回以前的记忆,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这种情绪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加强的,现在已经到了快要克制不住的程度,特别是看到那张画像后,这种情绪愈发的强烈。
他又拿出那张画像,轻抚上面的脸庞,喃喃:“你到底是谁?为何我感到如此熟悉?我们以前应该认识吧?”
抚了半晌后,他摘下面具,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脸上有三分之二的地方都被烧伤,坑坑洼洼的,一只眼睛还因此受伤,视物不清,嘴巴还微微有点歪,很难看出他原来长什么样。
“我长成这样,就算还有亲人,恐怕也没有人认得出我,或者愿意认我了吧?”他苦笑,也没有戴回面具,就这样闭上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梦里有很多人和很多的场景,他在这些场景中穿梭,努力想看清那些人,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然而,没有用,梦里始终模糊。
慢慢的,模成一片的人影中,有一个身影逐渐清晰。
他能辨认出那是一个女子,她梳着双髻,穿着粉红的裙子,在他的前面蹦蹦跳跳的,可爱得不得了。
他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得厉害,不由自主的朝她伸出手,想抓住她,不让她消失。
忽然,那个女子停下来,转身,朝他灿烂的笑,张嘴说着什么。
他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隐隐想起了什么,张嘴想叫她的名字,然而就在这时,“轰隆隆——”的雷声在他耳边炸响,惊醒了他。
他睁开眼睛,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屋里昏暗如黑夜,而他在梦里想叫什么,却已然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