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下得特别大。
还有点凉。
下人们都纷纷回到屋里避雨,关上门窗,就连侍卫也撤回到可以挡雨的地方,没有到处巡逻。
风声雨声太大,不时还挟有雷鸣,没有人能听到屋外或几丈外的声音,所以,何铁山等人拿铁锤用力砸宅子隐秘一角的外墙时,没有人察觉。
凤殊颜等三个女子穿着雨衣,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十几名男子砸出一个洞。
这十几名男子一个个都很强壮,轮流抡着大铁锤,快速且有节奏的砸在同一个位置。
外墙很是厚实,还是石头所砌,要砸出一个洞并不容易,但宅子不是新宅子,石头也不是钢铁,这么多条大汉一遍遍的砸下去,墙壁还是慢慢的出现裂缝,凹陷进去,接着有石灰掉落。
不过一刻多钟,墙壁上就出现了一个洞,足够任何一个人钻进去的洞。
“我先进去。”夜微萤弯腰,第一个钻过去,在里面观察环境。
凤殊颜第二个钻进去,而后是若梅和何铁山。
其他人都留守在洞口,等着接应,同时清理碎石,拿事先砍好的、相当完整的小树“种”在洞口里部,以此掩饰这个洞口的存在。
凤殊颜进入宅子后,四人分别位于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彼此之间保持着互相能看得到、能及时给予接应的距离,尽量找地方遮挡身形,观察着四周,慢慢前行。
虽然她们事先没有探察过这间宅子,但这间宅子是旧宅,在乌隶芸买下来之前,镇子上有人进入过这间宅子或在宅子里干活,何铁山的人已经根据这些人的描述,画出了宅子里的地图。
宅子呈“回字形”,最外围住的是侍卫和下人,里面住的是主子和管家、管事们。
凤殊颜的目标是书房。
她认为,如果是在白天的话,她的哥哥最有可能待在书房里。
但是,没有人知道现在这间宅子的书房在哪里,因为宅子之前的主人并不爱看书,似乎没有修建书房,另外,就算以前有书房,后来也完全有可能推倒重建,因此,找到书房就成了关键。
凤殊颜并没有试图在安插了上百名侍卫的大宅子里慢慢的找书房,她的想法是,找到宅子里的人,逼对方说出书房的位置。
她们很快发现了两名站在亭子里避雨的侍卫。
夜微萤和何铁山互使一个眼色后,悄悄靠近亭子,然后直接冲进亭子。
那两名侍卫高声叫人,向他们发起攻击,但是,他们远远不是夜微萤两人的对手,另外,风雨声那么大,他们的声音根本传不开,这也是夜微萤两人出手那么直接的原因。
夜微萤将其中一人打晕,何铁山将另外一人制服,逼问他书房和主人的房间在哪里,那名侍卫并没有为了保密而献上生命的觉悟,吃了一点苦头后就如实相告。
两人将两名侍卫都弄晕后换上他们的衣物,将他们藏进草丛里,而后兵分两路,凤殊颜和夜微萤前往书房,何铁山和若梅前往主人卧房。
途中,凤殊颜两人遭遇过几次侍卫和下人,但两人都凭着她们的本事、经验将对方弄晕,一路过关斩将,直抵书房。
书房里,乌桑又在闭目,想继续再做那个梦,却怎么都睡不着。
浑浑噩噩之中,他隐隐听到什么声音,这声音像是脚步声,很轻、很快又很小心,绝对不是下人会发出来的声音,这让他立刻睁开眼睛,眼皮子跳得有些厉害。
他无声无息的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他有种预感,来人就在屋子外面。
来者不善么?
他后退一步,站在门口一侧,猛然拉开门板,做好了跟对方干一架的准备。
一张脸,一个人,就站在门外。
四目相对,乌桑原本是想斥问对方或高声叫人的,然而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这人……竟然是画上的女子“春水”。
她……竟然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在做梦吧?
凤殊颜也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对方,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哥哥还活着!哥哥就站在她的面前!她找到哥哥了!她可以跟哥哥团聚了!
即使十年未见哥哥,哥哥又已经毁容,面目全非,但是,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确定对方是她的哥哥,绝无差错!
两人就这样互视着,时光似乎停止了,两人无法动弹。
直到夜微萤将书房四周的侍卫都打晕并隐藏起来后,赶到这里,一边警惕的盯着乌桑,一边拍了拍凤殊颜的肩膀,低声道:“姐姐,你快回神,抓紧时间,别耽误了正事!”
凤殊颜打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眼睛慢慢的红了。
“哥哥,你想跟你说一个故事,说完了我就走,绝对不会伤害你。”她声音微微哽咽。
乌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方可是画像上的天字号通缉犯,杀人如麻,罪恶滔天,他应该逃走、拿下对方或者寻求救援,然而,他却像是本能一样,缓缓的道:“好,我听你说。”
他转身走回去,坐下来,看着凤殊颜。
凤殊颜走到他的面前,脱下湿答答的雨衣,也坐下来,看着他。
夜微萤看了看她,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到门外,把门掩上,就在外面守着。
“我想跟你说我哥哥的事情。”凤殊颜深深的注视乌桑,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我哥哥叫凤苍云,我父亲叫凤苍晴,我母亲叫……”
她慢慢的讲述着凤苍云的故事,尤其是凤苍云如何的疼爱她,说到深处,早就没有了灵魂的她,眼里甚至有泪水渗出。
乌桑安静的、注视着听着,脸上写着动容。
这场大雨没有下得太久,不到半个时辰就变成小雨,晰晰沥沥的。
外面的声音也变小了,而凤殊颜也把凤苍云的故事说完了。
“在看到你的瞬间,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哥哥。”凤殊颜也已经冷静下来,缓缓的、用力的道,“哥哥,我是颜儿,凤殊颜,见到你,我觉得我真的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