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见过这么实在的地方,名叫醉红楼,它真能把这地方搞得满眼鲜红。
不等苏沅绾把对醉红楼的看法,在心里自己给自己发表完。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就冲出来,尖叫道。
“哎吆,今日那阵儿风把几位爷吹来了?”
这估计就是醉红楼的老鸨了,虽然长的有点儿糙,难得一把好嗓子。
柔媚却不腻歪,硬生生让人对这份过度的热情生不出反感,是个人物。
说话间已是紧紧拉住了苏沅绾的手。
毕竟这青楼里,迎来送往的都是些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
美少年谁来这儿啊,只有大叔才有偶有需求。
好容易逮着一细皮内肉的俏书生。
一大把年纪的老鸨也瞬间觉得自己春心荡漾了,立马伸出了手。
楚靖夜一把将苏沅绾拉到身后,皱了皱眉,不满道。
“能不能有点儿眼力劲儿,爷今天高兴了来玩玩,就给我看这种玩意儿,我还来个什么劲儿啊。”
不料老鸨惊恐地向后退了一步,道。
“我是醉红楼的妈妈,红姐,我跟你说我可是不卖身的,给多少钱都不行。”
苏沅绾忍不住笑出声来,逛窑子居然遇到贞洁烈女了。
她真想跟红姐说,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苏恒假装咳嗽了几下,把一锭金子悄悄塞到红姐手里,道。
“红姐,您一向出淤泥而不染,这么高洁,这么端庄,我们没想让您白壁蒙尘。暮嫣香在哪儿呢,今儿我们点她。”
红姐神色一紧,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随即职业性的柔媚声又出来了。
“哎呀,五少爷,您不是一向喜欢莺莺姑娘嘛,您这都多长时间没来了,我们莺莺姑娘等的心花儿都谢了,哭得眼泪都把竹子都染上斑痕了,您不去看看她?”
苏恒懒得跟她废话了,拍着楼梯扶手叫嚣道。
“红姐爷敬你是个烈女,你也不能不尊重爷吧,爷今儿还就看上了暮嫣香,她要不出来,爷就砸了你这醉红楼,我看谁他妈敢说个不字。”
苏沅绾暗服,果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
她甚至都想为,以前自己觉得苏恒成日在家没个正形道歉。
想罢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嘴脸看着红姐。
红姐为难道。
“五少爷我们这醉红楼可是官府经营的,您要砸了它我不是不同意,就怕您有麻烦呀。”
楚靖夜冷着脸道。
“有没有麻烦不用你操心,你只负责把暮嫣香叫给我过来,她要是架子大我们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红姐感觉自己无端地哆嗦了一下,看来眼前的这些人是不好惹的。
其实从进门,她就知道这几个人不好惹。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苏家五少爷,跟在这群人的身后像条哈巴狗似的。
她红姐,就是不长脑子也不敢得罪这些爷呀。
红姐不愧是业界有名的金牌老鸨,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挽尊。
挂着她的招牌笑容,虽然不好看,倒也憨态可掬,这副样子很难让人想揍她有没有。
红姐想挽着苏沅绾的嫩白小手,这俏书生她真惦记上了。
却被楚靖夜一个眼神吓得缩回了手。
红姐表示很委屈,轻声道。
“几位爷,嫣香姑娘规矩是不见客的,身子不好。我们新选出的花魁娘子,那个漂亮呀,包你们看到她魂儿都得丢你红姐这儿。染尘,出来接客了。”
吵成这样,傻子都知道遇到砸场子的了。
染尘姑娘也收起了平日作为花魁娘子的娇矜,速度而优雅地赶了过来。
苏沅绾再次叹服醉红楼的实在。
这姑娘名为染尘,倒真是染了一身的尘世俗气,大红的罗裙,满头的朱翠。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一旁的徐彦卿是一对恩爱情侣呢,连情侣服都穿上了。
不过那染尘姑娘绝非一庸脂俗粉。
虽然不是人们想象中清高绝尘但也绝对是一大美人儿,明目皓齿,雪肤乌发。
更难的是,这姑娘敞亮喜气,一团和气,叫人打心眼里喜欢。
可惜她面对的是楚靖夜,除了他的王妃,再喜气的美人也难让他欢喜起来。
楚靖夜冷着脸道。
“暮嫣香呢?你这醉红楼还真不想开了,那我成全你。”
“几位公子大驾光临,嫣香实在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抬眼间一位青衣美人从楼上走下来。
两条似蹙非蹙的柳叶眉,一双含愁带怨却绝对温柔的眼睛。
尤其眉心一点朱砂痣,说不尽的哀婉缠绵。
这才是苏辙的审美,读书人就喜欢这个调调,染尘那样儿的他会觉得俗不可耐。
徐彦卿拱手道。
“嫣香姑娘,今日叨扰了,姑娘勿怪。”
暮嫣香对几人做出请的手势,柔声笑道。
“哪里话,卖笑卖笑,就是得对每个人笑,吃的就是这碗饭。几位爷肯来是给嫣香脸面,嫣香虽然愚钝,给脸还是要的。”
回头对一脸担忧的红姐和染尘等人轻道。
“无事,你们别怕。”
刚进得屋,苏沅绾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了当道。
“我父亲苏辙被大理寺提审了,你可知道?”
暮嫣香点头道。
“知道。”
没想到这暮嫣香保持了醉红楼一贯的实在作风,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苏沅绾接着道。
“那你可知道原因,是不是跟楚靖轩有关系?”
暮嫣香沉声道。
“关进大理寺或许没关系,可是关进去以后就有了扯不清的关系,苏大人知道的太多了。”
是啊,一把刀在手里谁都觉得作为防身利器再好不过了。
但是这把刀一刀脱离了掌控,就只能毁掉它了。
此刻,最想要苏辙性命的恐怕就是楚靖轩了。
谁都不能保证,苏辙在大理寺会供出什么。
暮嫣香原本出生在一个贫寒人家,几亩薄田,几间草屋。
父亲勤劳,母亲贤惠,加上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
日子过得算不上精彩,却也有滋有味。
暮嫣香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体味过这样的滋味了。
跟戏文里唱得一样,父亲病死,母亲郁郁而终。
为数不多的一点家当,很快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