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礼贤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游熏熏。
“这么漂亮的小女娘,为什么要为他寻短见呢?”锦礼贤关切又好奇地问。
游熏熏感到晦气也不回答。
锦礼贤叹了口气说:“他虽然俊美无俦,风流蕴藉,可你也不能为了他,就不要命呀,”
游熏熏粉嫩的耳垂上,水滴经过修长的脖颈慢慢落下,滴到了她的消瘦的肩膀,又慢慢地滑到清晰可见的锁骨上。她想了又想,突然噗呲的笑出了声。
这次换锦礼贤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解的看向游熏熏。
游熏熏微微把抬起手,露出了手腕上清晰可见的疤痕,假装凶狠吓唬她说;“为他不要命?我只会为了银子,金子,房子不要命!不会为了人不要命,你不讲乱讲哦,老老实实的回家吧,不要烦我。”
锦礼贤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对她谦和有礼,面对游熏熏凶狠的表情她有被吓到,但出身武将世家的她,会害怕却不会退缩。
她不肯放弃的说:“我看见他抱着你从海里走出来了,也听到他让你回家,你乖乖点头了。”
游熏熏干笑了一声,心想,这又是哪里来的疯鸡,和刚才那个瘟鸡崽子,简直就是一个鸡窝的两只傻鸡崽子,都吃饱喝足闲得慌,出来瞎管闲事。
锦礼贤疑惑看着她。
“纯属巧合,我不认识他。”游熏熏不耐烦地说完,就往岸边走。
锦礼贤第一次看到锦溟桦和小女娘私会,他还抱着她,锦礼贤不依不饶,跟在游熏熏身后,像是寻食的小狗一样,围绕在她旁边喋喋不休的问,
“他是不是欺负你呢?你们怎么认识的呀?你们吵架了吗?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你现在还想不开吗?你家住哪里呀?……”
游熏熏翻着白眼,烦躁的往岸边走,脚下稍不注意,踩在了一块尖锐的贝壳上,只听她哎呀了一声,还没来得及看,血就流了出来。锦礼贤马上跪下来,执意要为她包扎,游熏熏倒不在意脚上的痛,就是拧不过她的好意,只好坐下来让她包好。
俩人刚坐下,咕噜咕噜……游熏熏的肚子就响了,她摸了摸肚子,假装无事发生的打了个哈欠。
锦礼贤听的一清二楚,她帮游熏熏包扎好脚,又从衣服里面掏出了虾肉饼,递给游熏熏说:“我本来想晚上回家喂狗吃的,以免它乱吵乱叫,既然你饿了,就给你吧。”
游熏熏顿时语塞,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骂街,看着虾肉饼,摸摸肚子,她也没客气,把虾肉饼接了过来,一口口狼吞虎咽的全部都吃了,吃完后才发现虾子的味道是那么鲜美。
“你怎么……就这么吃完了呀?”锦礼贤吃惊地看着游熏熏,她从没见到过女娘这么狼狈的吃东西。
“那不然呢?怎么吃呀?”游熏熏也疑惑的看向她。
“你这样吃东西可不端庄,也没有仪态,更品尝不到它的美味,真是暴殄天物。小女娘吃东西,要有吃相要文雅,要细嚼慢咽,闭嘴咀嚼,不能这么食指大动,也不能……”锦礼贤滔滔不绝地说。
游熏熏揉着脚,无奈又好奇地问;“你家里面没人这么吃东西吗?”
锦礼贤嫌弃的摇了摇头。
游熏熏又问:“你家狗不这么吃东西吗?”
“当然不会,不好吃的东西,它不喜欢的东西,它理都不理。遇到好吃的东西,它也很乖,不会……”
游熏熏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家肯定很有钱,狗也不用风餐露宿,常常挨饿。”
锦礼贤察觉到了她的不悦。
游熏熏低着头,自言自语道:“端庄,礼仪,美味……哼,等我存够了买房子的钱,也要天天吃虾肉饼。”
锦礼贤惭愧的低下了头,感到深深的自责,
她看着身旁难过的游熏熏小心翼翼的问:“你吃饱了吗?还饿吗?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啊……对啦,你不是喜欢那个小郎君吗?我可以帮你,你可以和我讲讲关于你们的事情吗?我帮你想办法,撮和你俩在一起。“
游熏熏闭着眼睛,不理她。一个大浪,又一个大浪扑过来,那又苦又咸的海水,终于扑到了她们身上。
锦礼贤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想帮游熏熏擦拭脸上的海水,可是摸着手帕中间有硬硬的东西,她慢慢地打开,原来是已经融化的糖块,她拿了一小块,放在嘴巴里,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又从边角掰了一大块儿变形不严重的糖,递给游熏熏,游熏熏看了看,这次她没有接。她刚想开口拒绝,锦礼贤就把糖塞到了她嘴里,味道有些酸,她马上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呀?怎么味道这么怪呀?”游熏熏吧唧吧唧嘴回味着它的味道,双眉紧蹙不解地问。
“这是六哥留给我的梅子糖,还有我那块,两块儿化在一起了,面相有点难看,不过很好吃的,我和六哥都很喜欢吃,不好吃吗?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吃什么糖?”锦礼贤感到抱歉又诚恳地问,
游熏熏摇摇头说:“这就是糖呀?这也不好吃呀,味道太酸了,还有点儿苦,你留着吃吧,我不要。”
“苦?味道苦吗?可能是梅子放太多了吧。我喜欢酸酸的味道。”她把剩下的糖从手帕上慢慢地扣下来,全都放进了嘴里,悠然自得的品味着它味道。
“今天的糖确实比以前的酸,怪不得你不喜欢,下次……下次我让厨娘给你做不放梅子,只有甜味的糖,你肯定喜欢。”
游熏熏没有回答。
两个人躺在沙滩上看着轻柔的金色光芒洒在海面,海天一色。嘴里的糖味慢慢在她们嘴里,身体里扩散,海浪一波又一波,溅起朵朵白花,落在她们身上融为一体。
“我喜欢你。”锦礼贤看着天上残云对游熏熏说:“你这么好看,我想天天看到你,我帮你吧。”
锦礼贤的表白,让游熏熏浑身不自在,她揉了揉眼睛,假装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锦礼贤毫不犹豫的往她身边挪了挪,月亮渐渐升起,海风夹杂着咸湿的味道,路过她们身边,撞到她们怀里,钻进她们的鼻子里,黑夜即将来临。
“你能给我讲讲,你的父母吗?”锦礼贤天真地看着游熏熏。
游熏熏想了想,没说话。
锦礼贤不依不饶的说:“那就讲讲你和他的故事吧。我想听这个。”
游熏熏闭着双眼想了一会儿,才睁开眼说:“我可以讲给你听,就算还了你帮我包扎,送我肉饼的人情,但是……这是秘密你不能和别人讲,任何人都不行。”
锦礼贤点头如捣蒜,郑重地说:“你放心,我发誓,不会讲出去。”
游熏熏这才慢条斯理慢条斯理地说:“我父亲在城里开了几间药铺,家里生活还算好,只有一件事不顺他心,就是没有子嗣,我十岁时母亲帮他纳了妾。小娘那年也才十九岁,她长得很好看,也会哄父亲开心,一年不到就为父亲生了子嗣,父亲高兴极了,
一晃半年就过去了,母亲不知为何卧床不起,又过了半年,母亲久病不愈,无奈西去,父亲也跟着病倒了,小娘的大兄接管了药铺后,就把那几间药铺都盘了出去,老掌柜来辞行父亲才知道,他一气之下病又加重,没过几天也就随母亲去了。”
”你真是个苦命人,太可怜了。“锦礼贤同情的看向她,挽着她的胳膊,把脸靠在她的肩膀上。
游熏熏点了点头,小声的自言自语:“是呀,她也是个可怜人。”
“那之后呢?”锦礼贤问。
“之后?之后……小娘说父亲不在了,家也败了,养不起我和小妹,就把小妹嫁了出去,我长得难看就被关在了别院每天织布。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开始我还能吃上剩饭,后来剩饭也没有了,只有小娘的大兄……只有他半夜翻墙过来……’
游熏熏说这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锦礼贤也皱了皱眉问:“他来干嘛?如果……那……你当时反抗了吗?”
游熏熏无奈地笑了笑,问她:“反抗?反抗有用吗?”
锦礼贤尴尬的笑了笑,她不懂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娘面对厄运的无助,反抗的无用和不反抗的无奈,人们不能谴责受害者不自救,她有无助的权利,也有懦弱的千万个理由。
“有一天夜里趁他们外出,我从别院偷偷地逃了出来,大门紧锁我就溜到院子里,把仅剩的两件旧裙子系在一起,一头绑上月牙形状的大石头,站在草堆上,把石头丢到高墙另一侧,吊上去后,石头就掉落了,我也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只能流着眼泪,悄悄的从身边捡起未受损伤的衣服,它们就像我那时的人生一样,破烂又很结实,我深深地感到了绝望。
后来,邻居家和我青梅足马,两情相悦的小郎君,偷偷地通过丫鬟塞给我一封信,信里面只写了时间和地点。”
“就是这海边对吧?”锦礼贤兴奋的忍不住插话说。
游熏熏点点头,
“对,他约我今天在海边见面,我想,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了。
可是,我等了很久他才姗姗来迟,见面没说几句,他就……他就要回家,我一时糊涂就跳了海。”
锦礼贤皱着眉头问:“你是怎么从家里逃出来的呢?你跳海的时候,他在哪里?为什么不救你呢?”
“他就我了呀,你不是看到了吗?他还让我回家。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游熏熏一脸诚恳地说。
锦礼贤顿感荒谬绝伦,她怒气冲冲的对游熏熏大声说:“你骗人!信口开河!他根本不是你邻居家小郎君,我真的喜欢你,信了你,结果……结果你骗我!”
游熏熏看她生气,也索性丢掉手中的沙土,不耐烦地说:“是你非要听的。爱信不信,我还要回铺子挣钱呢。”
“回铺子?你家药铺不都被小娘卖了吗?”锦礼贤满脸疑惑,眼泪在眼里打转委屈的说:“你怎么全是骗我呀?我还想和你做朋友呢!”
游熏熏看她的样子,心也软了下来,愧疚的说:“其实……其实我也没骗你,我是真的要挣钱……真的……”
她想说没父母,也没有饭吃过,也绝望过,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开口。
锦礼贤看她欲言又止更加气愤,她咬着嘴唇,在身上翻了翻,终于翻出了几个散碎的银子。她往游熏熏身上一丢,气鼓鼓的说:“给你,奸诈狡猾之徒,这是给你胡言乱语的赏钱。”
游熏熏慢慢打开的心,凉了半截。慢慢地蹲下来身,认真的捡起了一个又一个那么珍贵,十分难得的碎银子,面无表情的对锦礼贤道了个万福说:“谢谢贵人的赏钱。”
说完就往岸边走去,还没走两步,锦礼贤就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把锦礼贤往旁边推了推,锦礼贤不肯妥协又挡在她前面,一本正经的说:“你不许走,等他来了当面对质,我要揭发你,还要去衙门告你。”